蓦地,耳边缓缓传来一阵悠扬动听的笛声,侧耳聆听久久,却莫名只觉伤感。
如泣如诉,悠远悲戚,仿若一个人的哭声。
睡意越发消失殆尽,心下隐了无觉的空落。
她轻轻地为身边人盖回半落的被子,望着他略带稚气的睡颜,微微浮起了嘴角,须臾,她起身下床,披了绒衣,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走出禅房。
笛声起落婉转,徐然起伏,引人心魂。
她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脚步轻缓而迟疑。
山中月色清冷皎然,遍洒倾城,月影横斜,照人孤寂。
绕过落落的几座禅房,她并未走多远,便寻到了笛声的源头,抬眸望去,只见一白衣人立于檐梁之上,迎着高空明月,秉笛吹奏,被拉的很长的影子,却是说不出的孤独寂寥。
原来,是他……
她眉心微拢,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午时佛堂,他注视自己时的迷离和恍惚,又带着些许失态和难以隐藏痛错……
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在他的生命里,许是一个深重的位置吧。
谁的过往能没有故事,谁的心中能没有伤憾,更何况是陆少卿,这样一个潇洒到几乎神秘的男子。
笛音悠扬却是苍凉呜咽,人在高处,却是不胜寒寂……
她心中轻叹,转身欲离去。
“弟妹,请留步。”
隔远而来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番夜里特别清晰。
她一怔,他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瞬间,在她怔忡之际,陆少卿已飞身而落,来到她面前。
她低了头,一时有些局促。
“陆某并非有意扰人清眠。”陆少卿相望与她。
她稍稍抬眸,摇了摇头。
他落落一笑,却不无黯然的继续道,“在弟妹面前,陆某总是一再的唐突了。”
她抿唇敛首,僵僵地扯了嘴角。
“两年前,我也曾与一个人来过这里。”他眉目间平添了一丝飘忽,恍若蓦然沉陷在回忆之中。
所以,方丈才错认于她。果真,如此之象么……
“那人是我至亲至爱的女子”。
闻言,她一悸,仰首望向他,却见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
陆少卿侧身,凝望空中明月,眼神中透着落寞伤怀,“她叫芸儿,与弟妹的样貌极为肖似。”第一次见到她,他几乎就以为,芸儿还活着,可是神宇之间,她们是不一样的气韵。
她不由退却一步,秀眉紧蹙。
“陆某并无恶意。”陆少卿转过身,眸中是不容忽视地诚挚恳切。
她微微颔首,她知道,她也不是那个意思。
“也许,是我太思念她……”以至于,因一张相似的脸庞而恍惚着,心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份莫名的牵挂。
她目露惑色,他为何这么说,他与那个名叫芸儿的女子,天涯相隔,还是……
“她已不在了。”他的手在背后紧握成拳,脸上的痛悸令人不忍。
阴阳相隔么……
“是我负了她……”他眉目间的阴霾无声扩散,这五个字,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心底深埋的思念和悔恨,忽地决堤而至,望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他的眼眶竟是微微的泛红了。
她不知心中交叠着何种情绪,的确因他的情殇生了丝丝怜悯,却也知身为女子,最怕的便是辜负,不论是身不由己的背叛,还是另有隐情的隐瞒……
片刻,陆少卿深抑一口气,“弟妹,天色已晚,你回房吧,师弟若是醒了,见你不在,定会着慌。”
她点头频身,犹望他一眼,又缓缓低下,转身而去。
她的背影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消失,她终究不是她……
他转过身,望向拐角处的一抹黑影,“师弟,出来吧。”
果然,只见司徒宇由暗及明,步步逼近,神色复杂而阴沉,黑瞳冷光寒射,陆少卿涩然笑了笑,这个一直视他为亲兄弟的青年,纵使心性骄傲,对他却都是亲热诚恳,从来都没有以如此的表情面对过他……
师弟对那女子的情意……
“要和为兄过过招么?”陆少卿笑问,眸光却是凛冽起来。
司徒宇气息一措,拳已无声攥紧,“我竟不知师兄还有那样一位故人。”方才他醒来,却不见方若慈,于是起身出门寻找,却不曾想,听到刚刚师兄的一席话。
陆少卿眉心浮起皱结,但并无言应。
“但是,若慈是我的妻子。”是他心爱之人,他不允许有人对她有丝毫的觊觎,纵使是他敬爱的师兄也不例外。
却见陆少卿似是自嘲一笑,正了正神色道,“我知她是你的妻子,更明白她也不是我心中所想之人,师弟无需庸人自扰。”
“师兄,司徒真正的朋友并不多,但你是我最敬重的人。”久久,司徒宇只说了这一句,却隐着些许警示的意味,他相信师兄的为人,但男人有时比女人来得还要敏感,师兄面对若慈时,视线里的异样他并非无觉,但也未曾深想,方才听到的种种,却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也让他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的愤懑和不安。
“你我师兄弟之间,以往毫无嫌隙,以后,也不会有。”目光交汇中,有火光,也有真切。片刻,陆少卿一顿,右掌搭落在司徒宇肩头,“我只有一言:女子的心,晶莹也脆弱,伤不得,师弟,切记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