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忌跳下马,一展檄文,朗声道:“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
桓修一开始还听得如云里雾里,听到这里时,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何无忌大骂道:“反贼,你敢”
刀光一闪,来自刘裕手中的斩龙刀,桓修的脑袋跟西瓜一样,从脖子上搬了家,滚到了地上,而刘裕则大声道:“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剪馘逋逆,荡清京辇!”
朱龄石还直愣愣地跪在原地,桓修的脑袋,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停止了滚动,倒在地上的身子,脖颈处的血仍然在直冒,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那是刘裕的斩龙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血槽处还尽是桓修的血,耳边传来刘裕冷冷的声音:“徒弟,不要乱来,师父不想伤害你。现在,下令所有刺史府的兵将放仗,我只杀桓修一人,余者只要不反抗,皆不问!”
朱龄石终于回过了神来,他咬着牙,沉声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谋反,你这是”
刘裕大声道:“没听到檄文里说的吗?谋反的是那个篡位的乱臣贼子,我们才是大晋的忠臣,冒着杀头夷族的风险起兵,难道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朱龄石,你父祖皆是大晋的将士,忠于国家而死,我自幼教你要忠君报国,难道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回答吗?”
朱龄石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站起身,把自己腰间的佩剑直接扔到了地下,大声道:“所有军士听好了,放下武器,不要抵抗,桓抚军死了,我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所有责任,由我一已承担。”
本来还有几个军士想要抽出刀剑,准备反抗,但看到刘裕和周围的那些北府军将们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就软了一大半,这回听到朱龄石的命令,更是如逢大赦,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刀剑,整个刺史府内外,两百多名军士,就这样全部解除了武装,跪倒在地。
京口城中,目睹了这一切的不少百姓,也全都开始明白了过来,不少人奔走而呼:“刘寄奴杀了桓抚军,刘寄奴杀了桓抚军!”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无忌,你带弟兄们迅速控制刺史府,安定人心,龄石,你跟师父去一趟城门那里。见你的弟弟。”
朱龄石咬了咬牙:“师父,你敢一个人去城门那里吗?那里的将士,都是我们从荆州一手带来的桓家旧部,只怕不会对你留情,即使是超石,也无法弹压他们。你最好把我们全绑了,然后赶快逃走吧,这是徒儿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刘裕微微一笑:“你道我等起兵建义,只是为了杀一个桓修是吗?杀了人再逃亡,躲在草泽之中的鼠辈?来,龄石,这诏书你没听完,一会儿,我会让你们每个人再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你们再决定怎么做。”
他说着,从何无忌手上拿过了诏书,转身拉着朱龄石的手,就在街上大步而走,斩龙刀插在了他的背上,而他的左首,则提着桓修血淋淋的首级,一边走,一边大声道:“京口父老请看,刘裕率众义士建义反桓,已斩伪官桓修,现刘裕在此,若有想斩裕首献功之人,尽管过来!”
他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桓修首级,拉着朱龄石,走过了京口的大道,直到来时的城门那里。
城门之处,早已经剑拔弩张,大门紧闭,朱超石就站在城头,指挥着两百余名部下,匆匆地来回布阵,而城外的百余名义士,已经脱去了身上的伪装,亮出精良的铠甲,或引弓,或持槊,摆开了攻击的架式。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刘裕的出现,引发了一阵惊呼和骚动,城门附近所有的民居,全都门窗紧闭,但无数双眼睛,都从窗缝门缝之中,不安地打量着这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了。
朱超石双眼圆睁,抄过一把大弓,搭箭上弦,指向了刘裕,大声道:“刘裕,不要再往前走了,你骗我骗得好惨,咱们的师徒之情,没法再继续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刘裕一手扣住的朱龄石,脸色一变:“放了我兄长,不然,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刘裕微微一笑,一松手,朱龄石手上那铁箍一样的感觉,顿时就消散,他睁大了眼睛,一边揉着酸软的手腕,一边讶道:“师父,你,你这是做什么?”
刘裕笑道:“过去跟你兄弟一起吧,你们可以不认我这个师父,我可不能不要你们这两个好徒弟,我们立场不同,你们的家眷在建康城中,作为军人,尽忠职守是应该的,即使你们一会儿跟我打起来,杀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朱龄石咬了咬牙,说道:“师父,你也受了陛下的官职,如果你说要起兵,应该在他登基前就起事,而不是现在,接受着他的官职,利用我们对你的尊敬和信任,骗我们。”
刘裕正色道:“这是非曲直,你们可以听完了再决定是跟我为敌还是加入我,我不用强力来逼你们屈服,只讲这忠义之理。”
朱龄石点了点头:“那我们兄弟一定洗耳恭听,在你说完前,我用性命保证,决不会有人向你出手!”
他说着,对刘裕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走向了城门那里,一边走,一边高举双手,不停地挥着,大声道:“所有人放下弓箭,是战是和,听刘裕说完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