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移营之后,周瑜便下令各部轮换回营用饭,至于炮车营将士,也有炮手进行替换。在荆州军各部调动之时,于禁见似乎有机可乘,便亲自率领数千步骑,出营向荆州军霹雳车阵地攻击。然而荆州军将士虽在进行轮换,但周瑜始终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人马,于禁率部出击之后,周瑜便令太史慈领兵迎战。两军将士厮杀了一阵,于禁见敌军防守甚为严密,只得率部退回营寨。
“都督!”一名斥候飞快的纵马而来,离着周瑜七八步之地勒住战马,跃下马背禀道:“我方水军已攻破曹军数座营寨,敌船且战且走,现已退往城外数里之河面!”
周瑜听了微微颔首,对那斥候说道:“传我军令,水军继续向淮阴进攻,务必将曹军战船歼灭!”
待那斥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周瑜又对身旁陈武说道:“曹军方才出营接战,其目标仍是我军之霹雳车。不将我方霹雳车尽数毁去,曹军将无法固守城外营寨。之前子烈想要率步骑进攻,现在看来,时机已到!”
陈武得令之后,便立即率领麾下步骑,加上周瑜调给他的一千精锐步卒,合计三千五百余人,准备对曹军城外大营进行攻击。此时天色早已漆黑一片,不知何时细细的雨丝又开始从夜空中飘落。有些本就微弱的火堆,被这细雨浇熄,升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
军中所用火把,大多灌有油脂,即便是大风大雨,也能坚持一阵。在这样的蒙蒙细雨中,自然不在话下。当陈武整顿好的队伍,率领部下从大军阵中鱼贯而出时,就见最前方的曹军营寨,火势已小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燃烧的火光仍然照亮了半空。
陈武所骑的是一匹产自荆州的战马,之前跟随他的那匹战马已死于接应凌统等各部的战斗之中,不过这匹战马颇通人性,且胆子很大,乌黑发亮的圆溜溜的眼珠,好奇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行出阵型之后,陈武见将士们士气颇高,斗志昂扬,心中也不禁战意涌动。
不用斥候探查禀报,于禁也在中军大营的辕门望楼上,观察到了荆州军的异动。方才领兵出战,虽然并未得手,但将士伤亡并不大,荆州军在己方撤退回营时,也未曾追击。没想到自己刚休息了一会儿,荆州军便突然主动出兵进攻。
于禁见荆州军足有三四千人马,不敢怠慢,下令前方营寨将校,各自小心防守,不得懈怠。而他自己则调动了一支千余人的步骑精锐,安排在中军大营之中,准备随时对各营进行支援。
见荆州军举着火把,如同一条火龙缓缓逼近,在前面的数座营寨中的曹军将士,大为紧张。
一名曹军队率见部下都有些怯战,便高声说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荆州军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何况咱们守着营寨,居高临下,怕他作甚?”
不远处的角落中,有人幽幽说道:“怕是不怕的,左右不过是个死而已,只是俺若是战死了,家中老娘谁人看顾?还有俺那半大小子……”
那队率听出说话的是自己的老兄弟,不由咧嘴笑道:“要死就快些死!只管放心,待你死了,你的娘就是俺的娘,你那半大小子就是俺的儿子!不过你那媳妇俺可消受不起,回头就找人改嫁了好!”
寨墙上的士卒们笑弯了腰,有个促狭的家伙捂着嘴,学着女人说话:“哎呀我的好大兄,好心肝,你怎恁狠心!奴家只愿意跟着你!”
说话间,荆州军行进的越发近了,那队率见部下都不似方才那么紧张,便肃容喊道:“都给俺把刀枪握紧了!一会儿跟着俺杀敌的时候,都他娘的看清楚点!”
“就是,上次老子差点被自己人一刀砍掉屁股!”那促狭鬼插科打诨,引得附近的士卒又哄笑了一阵。
然而当他们透过烟雾,看到荆州军排着密集的队形冲杀而来时,笑容便逐渐凝固在了脸庞上。
陈武并没有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而是派了一名校尉领五百刀盾手,为自己所率人马开路。此时双方的霹雳车虽然还在互相抛射火弹,但频率已降低了很多。
冲在前方的刀盾手在绕过那座燃烧的曹军营寨时,遭到了来自正面和侧面曹军营寨的弓箭射击。饶是荆州军盾牌制造的颇为坚固结实,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还是不能将全身都护住。有人中箭受伤,有的被射中要害,闷哼一声倒地身亡,但大部分将士还是顶着箭雨,冲到了曹军营寨的寨墙下面。
和守卫在寨墙上的曹军相比,刀盾手的环刀便显得很不够用了。不过这批刀盾手并不是进攻营寨的主力,他们的任务是吸引对方的箭矢和注意力,为后面的进攻士卒提供掩护。
趁着曹军弓箭手向寨墙上的刀盾兵攒射之时,长枪兵和扛着梯子的刀斧手冲出浓烟,杀到寨墙附近。梯子和木板很快在寨墙外的壕沟上搭成了便桥,刀盾兵举着盾牌在前面开路,长枪兵和刀斧手紧随其后。
五百余荆州弓弩手也很快投入到战斗中,在陈武的指挥下,向寨墙后的曹军将士不断攒射箭矢。“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曹军将士见敌人已突破了壕沟,逼近到寨墙下面,便冒着敌军密集的箭雨展开反击。有人虽然不敢冒头,却隔着寨墙将火把投向营外。
陈武见己方将士顺利逼近到敌军寨墙之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真正的恶战尚未开始。
按照防守的功能来说,营寨的寨墙就相当于小型的城墙,不过寨墙肯定不如夯土筑城,外包砖石的城墙那么坚固罢了。且高度和厚度,都难以与城墙相比。然而寨墙另有一桩好处,却也是城墙所不具备的。因寨墙都是用木桩埋入土中,彼此捆扎后又用斜木支撑加固,所以圆木与圆木之间,便在建造时留出了空隙。
这种空隙多是根据木桩本身的条件所留,大小虽然差不多,但分布的很不规则。驻守在营寨内的将士,便可以从中捅出长枪长矛,因而看上去就如同寨墙上突然长出一般,令进攻者防不胜防。
在这种时候,刀斧手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他们并没有装备盾牌,而是双手持握一柄短斧,斧头很大,也非常锋利。若是敌军从寨墙内捅出长枪长矛,他们便用斧头猛地拦腰劈砍,往往能够将敌军的枪头连着半截枪杆,一斧劈断。
随着越来越多的步卒攻到曹军营寨的寨墙之下,战斗逐渐开始变得血腥残酷。寨墙上下很快便被鲜血染红,在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耀之下,鲜血显得更加猩红。
一名荆州军将士踩着兄弟们的肩膀,扶着粗糙的寨墙圆木,大吼一声:“起!”,就见蹲在下面的两个壮汉腰杆一挺,他便随之升高,左手抓着的铁钩已搭上了寨墙上端。他并没有时间去试试这铁钩是否抓牢,双脚离开兄弟们的肩膀之后,蹬着寨墙猛地用力一踩,整个人便从寨墙外翻身而上。
这里原本有个曹军伍长守卫着,但刚被一支乱箭射中了胳膊,正低头欲将箭杆折断。待他听到动静,再抬起头看时,却见火光映照之下,一个黑烟如同鹞子翻身一般,突兀地出现在寨墙之上。他大吃一惊,连忙去抓依在寨墙上的长矛,然而那名翻身上来的荆州军士卒,动作更快,几乎转瞬之间,便已挥刀劈下!
锋利的刀锋自这名曹军伍长的脸颊掠过,刀尖划破了他的皮肉,在胸口稍一停顿,狠狠刺入!
伍长咳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向后倒去,那名荆州兵这时才站稳身子,不过没等他转身再战,一根长矛却突然从他背后捅出,力道之大,竟然使得尖锐的矛头透过胸膛,在他身前露出了一小截带着血肉碎骨的矛尖。
这名荆州兵吃痛之下,怒吼着拔出刀之后,反手掷出环刀。偷袭得手的曹军长矛兵没想到这人如此凶悍,临死之前的反击又是如此凌厉。他只看到刀光一闪,紧跟着心口一疼,便眼前发黑,向前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而那名荆州兵掷出环刀之后,侧身靠在寨墙上,脑袋逐渐低垂,再无声息。
惨烈的厮杀中,曹军将士逐渐感到抵挡不住,登上寨墙的荆州军士卒越来越多,而且一旦组成三五人的小队,战力便更加可怕。相同人数的曹军将士根本不是荆州军士卒的对手。
就在寨墙防线摇摇欲坠,几乎快被荆州军攻破之时,从营内忽然杀出数百人,往寨墙上增援而来。这数百人是守营将领的亲信部曲,战力比之一般士卒要高上一些,所用斗具铠甲,也稍好一些。在他们的支援下,眼看就要崩溃的防线总算暂时被稳住了。
然而已经攻上寨墙的荆州军,却也彼此打通,聚拢在数段寨墙上,并没有被曹军驱赶下去。
陈武见此情形,便立即下令向那些地方增加士卒,集中兵力进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