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县城外,程普率领骑兵在步军两翼掩护,向临湖进发,然而黄忠岂能让他如愿,指挥轻骑营将士如影随形,时而以小股骑兵冲至近前放箭,时而用大队冲击两翼薄弱之处。程普虽然严加防范,却也被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弄的毫无脾气。眼看部下伤亡渐多,程普干脆组织了一次反击,没想到他这边一动,那些荆州轻骑便纵马后退,程普率部追将上去,又被敌军箭矢伤了不少。
江东兵进退两难,士气愈发低落,反观敌军却越战越勇,士气高涨,不少荆州轻骑兵光着膀子,挥舞着雪亮的马刀耀武扬威,恨得江东将士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将军,再这么下去全军危险了啊。”周泰刚才被冷箭射中了肩膀,此时却顾不得许多,策马冲到程普身旁,大声说道。
程普又何尝不知?然而现在哪儿还有退路可走,即便回到舒县,也不过多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与其窝窝囊囊的坐困愁城,最终弄得粮草告罄全军瓦解,不若趁着还有力量之时,置之死地而后生!
“幼平,你领步军直奔临湖,我率骑军断后!”程普转瞬间便做了决定,望着又从侧后追击而来的数队荆州轻骑,沉声对周泰说道。能够与对方骑兵硬抗的,也只有这不到两千的骑兵了,若是五千步军能返回临湖,想来敌军是难以攻克的。至于自己的安危,程普却并没有太多考虑。
周泰性子直爽,闻言大声道:“让俺带领骑军兄弟断后,将军请领步军!将军统领江北,全军可以没有我周泰,但万万不能没有将军!”
旁边诸位校尉等也都附和周泰之言,程普略一思忖,便对周泰说道:“既如此,我便先领军往临湖去,你也不必与其缠斗过久,过了午时便也往临湖来。”
周泰得令之后便立即率领骑兵集中在队伍后列,摆开阵势阻截荆州骑兵,黄忠见状,却不正面进攻,而是分出千余人马远远绕开,继续去骚扰程普所率步军,而自己却领着剩余的一千五百余轻骑营将士,与江东骑兵隔着一箭之地相持。
相持却并非大眼瞪小眼,黄忠捋着胡须,仔细观察着对方阵型的薄弱之处,而对面周泰却被敌军分兵之策搞的有些进退维谷。很显然分出去的千余骑兵是追击己方步军的,可万一截断自己的后路,又或是从两翼冲杀而来,这两千骑兵就将陷入敌军三面夹击之中。
而黄忠觑眼看了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抬手一挥,身后战鼓擂动,轻骑营将士故技重施,纵马向前奔驰的同时,弯弓搭箭,向对面的江东骑兵抛射箭矢。
“嗖!”一支羽箭擦着周泰的头盔掠过,周泰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这轮箭雨并不密集,加上大伙数次吃亏早有防范,除了几个实在倒霉的家伙中箭受伤之外,倒也没有多少伤亡。只是这样被动挨打的滋味,实在让人觉得憋气。
“兄弟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周泰也不会喊些别的,这句话还是他以前追随孙策左右,听孙策喊的多了,这才下意识的大声吼了出来。随着这声暴喝,他身侧的江东骑兵,都举起手中刀枪,放声呼应:“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两千江东骑兵并没有一窝蜂地向前冲锋,而是由各部校尉、骑尉率领,大约分成四五个横向排列的队伍,一波波地向敌军冲杀而去,每个队伍之间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这样分散的队形一来可以保持冲锋队形的弹性,不至于后续跟进的队伍被前面的兄弟阻挡而失去动能,另一方面可以有效的减少因对方抛射箭矢而造成的伤亡。
黄忠见敌军的将旗由“程”换成了“周”,便知道此时率领江东骑兵的是周泰。面对孤注一掷地江东骑兵,黄忠冷静地下令部下向后退却。在敌军特别是骑兵的冲锋之下,退却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稍有差池,很可能就从退却变成溃败。好在轻骑营将士对于在战斗中退却的战术早已捻熟于胸,一边控马后退,一边向冲锋而来的江东骑兵抛射箭矢。
耳听身旁近卫中箭落马,周泰却无法顾及,持着长矛纵马狂奔,眼看与敌军越来越近,却始终无法追上。被敌军乱箭射死射伤的江东骑兵越来越多,原本整齐的队伍,也逐渐变得参差不齐。然而现在周泰只能咬牙继续率领部下前冲,只要将对面的敌军冲溃,就能挽回主动,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
沉闷的马蹄声如雷般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甩出,颠簸的马背上,通过滚滚尘土,周泰看到前面的荆州骑兵向两翼散开。
当此时,周泰无暇多想,迎着滚烫的热风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冲啊!”说着,便控马向右翼的敌军追击,身后部众随之转向,有那骑术不精的因转的太急,跌落马背,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滚了几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然而紧随其后的骑兵避让不及,战马冲撞之下那人倒飞而出,才一落地,又被马蹄接连践踏,口鼻中鲜血狂飙,立时便断了气。
匆忙转向带来的混乱绝非少数,不过更让这些江东骑兵为之心寒的,是荆州骑兵在后退的过程中不断抛射的箭矢。此时战马奔腾,干燥的地面早已被马蹄刨得灰尘高扬,不但让人喘不过气,目力所及之处几乎难以分辨敌友,更遑论那些突然飞出的羽箭?
江东骑兵感到很吃力,但黄忠和轻骑营将士也不轻松,连续作战所消耗的体力下降,使得许多人已无力挽弓,对于江东骑兵的压制便显得越来越弱。混乱之中,周泰眼见对方一名骑兵纵马从自己身旁而过,他大吼一声,那人被近在咫尺的这身吼叫惊得有些愣怔,下意识的举起马刀封挡,却哪儿有周泰的动作迅猛?
只见周泰双手握矛狠狠向那人刺去,长矛如同闪电一般轻易地刺破了那人的皮甲,深深扎入肋下。直到周泰抽出长矛时,那人的马刀才堪堪落下,却已失了力道,随着轻微的“当啷”一声,马刀在矛杆上弹了一下,连浅浅的印痕都没留下,便从那人手中脱落,坠落于地。
然而这样的战斗却丝毫不能影响大局,荆州轻骑飘忽不定,看得见摸不着,使得很多江东骑兵都郁闷的快吐血了。
“杀啊!”就在江东骑兵向右翼的荆州轻骑追击之时,烟尘之中忽然自侧翼和后方杀出敌军骑兵,周泰对此并不惊讶,反倒觉得终于能和敌人正面交锋,倒要看看是俺的长矛厉害,还是你的马刀锋利!
让周泰几乎发狂的是喊杀声过后,那些荆州骑兵几乎与江东骑兵擦着马头而过,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不管他们,随我追上去!”周泰咬牙恨恨喊道,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队形,愈发混乱。荆州轻骑似乎乐此不彼,几次冲杀过来,却又如同潮水般分开散去。
不知何时脱离了战场的黄忠骑着战马立在一处土丘之上,捋着胡须微眯双眼。烈日骄阳下,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滚滚黄尘,敏锐的捕捉着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数千骑兵组成的队伍如同翻滚缠斗的数条蛟龙,敌我双方你追我赶,箭矢交错刀枪并举,不时有人跌落战马,厮杀声直冲云霄。
“传令,突击!”见游走在江东骑兵两翼的轻骑营将士已逐渐收拢,而敌军的队形已经混乱不堪,黄忠大声下令道。随着他一声令下,光着膀子早已蓄势待发的鼓手狠狠落下鼓槌。
密集的鼓点催人奋进,荆州轻骑营将士在鼓声响起之后,便立即改变了战术,一直试图拉开距离的骑士兜转马头,游弋在敌军侧后的骑士挥舞着马刀,从三面向江东骑兵合围突击!
早已被敌军骚扰的不胜其烦的江东骑兵,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次又是敌军故技重施,没想到冲杀到近前的轻骑营将士,却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拨马而走,而是挥动锋利的马刀,狠狠向自己劈砍而来!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江东兵猝不及防,被杀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有人反应不及,心中还纳闷敌军怎么忽然转性了……
周泰听到身后有异,匆忙中瞥了一眼,见敌军合围而来,顿时知道不妙,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将这些江东将士带出去。
迎面而来的荆州骑兵紧紧伏在马背之上,手中的马刀却斜斜悬于腰间,临敌之时才猛然掠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破空而至!
“喀嚓!”一名江东骑兵的长矛被锋利的马刀砍断,那马刀却之稍有停顿,去势不减劈在那人的肩膀,令人牙酸的破甲声刚刚响起,下一刻那马刀已深深嵌入了那人的肩头,紧接着两人错马而过,一条断臂这才坠落在地面之上。
周泰拨开敌人劈砍而来的马刀,顺势用矛尾将对手击落马下,然而如他这般神勇的人又有几个?随着荆州轻骑小队的不断深入,原本就乱成一团的江东骑兵很快便被分割开来。
对于现在的江东骑兵而言,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