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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自乱阵脚弃城走
    困守孤城的李术心中颇为焦急,在城下督战的孙权也不比他轻松多少。但是孙权看上去却非常镇定,骑在战马之上望着城头肃然而立,没有一丝一毫慌乱的神色。

    此次出兵,孙权所领的全是宗族部曲,任用将领,亦为亲近可靠的近臣,故此士卒舍命,将校奋勇,人人皆死战向前。然而皖城这几年虽屡遭战火,城墙却依然坚固,血战至傍晚时分,伤亡近千士卒竟没能攻下城头。孙权见伤亡惨重,将士疲惫不堪,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

    徐琨劝道:“今大军突袭,兵发此地,术等必然仓皇无备,当一鼓作气,定然可攻破此城。若收兵休整,则术军亦得以查补缺漏,防范愈严,将更难攻克啊。”

    孙权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便吩咐各部轮换,继续强攻。他骑在战马上亲自擂鼓,鼓点急促,催人奋进。

    城上李术守军先前见孙权军撤下,都各自松了口气。自晌午过后孙权所部攻城,守军依仗城池高大,闭门死守,虽然伤亡不如孙权军严重,但也守的颇为艰苦。此时城头上很多人都放松了警惕,或包扎伤口,或摸出干粮咀嚼,只有少数人立在城垛上张望敌情。

    “孙军又攻来了!”有人在暮色中看到孙权军扛着云梯又向城下而来,顿时嘶声喊叫,城头上响起一阵惊讶声,夹杂着刀枪相撞的脆响,不少人勉力支撑着站起身向城下望去,果然看到许多孙军顶着盾牌,扛着云梯冲到城下。

    李越见状,连忙下令:“快放箭!燃起火把!”

    然而没等守军的弓箭手举弓,就听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便是箭矢射入人体时的“噗嗤”声,城头上顿时惨叫连连,有的士卒因站在垛口上,中箭之后双腿一软,翻身落下城头。昏暗之中又见城下燃起无数火堆,守军见状连忙各自躲避,都知道这是敌军要放火箭了。

    果然,还没等众人藏身妥当,就见天空中忽然一亮,密集的火箭铺天盖地地从城下飞向城头,炽热的火焰在暮色中拖出一道明亮的光线,飞速坠落下来。有人避之不及,被火箭射中,箭头上熊熊燃烧的火团顿时崩裂四散,引燃了那士卒的衣裳。他慌乱的扑打着,身上的火势却越燃越旺,挣扎中不辨方向,自女墙边滚落城中。

    李术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愈发慌乱,连声催促诸将:“快将人马都调集到城上,千万不可让孙军攻上来!”

    诸将面面相觑,这城头上地方有限,若是把士卒都调集上来,只怕转身都困难,如何防备敌军箭矢?

    见李术此刻已经乱了方寸,主簿对诸将使个眼色,让他们自去指挥各部防守,自己对李术说道:“太守还是先用些饭食吧。”

    李术在攻城战打响之后,便滴水未进。这会儿听了主簿所言,也觉得口干舌燥饥饿难忍。不过他喝了几口热汤之后,便又吃不下去了,一抹嘴对主簿问道:“那几家人答应暗中传递消息,可为何孙权领兵至此,却一点风声都无?”

    “或许孙权已有所防范了吧。”主簿不太肯定的说道,耳听城头上杀声震天,惨叫声咒骂声响成一团,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对李术说道:“孙军攻城甚急,不若弃城而走,领兵去投刘荆州!”

    李术皱眉道:“现在就走?是不是在等等看?皖城城池高大,我军将士也不少,断不至于连一天一夜都守不住吧?”

    “就怕万一坚守不住,到时候想走也走不脱了。”主簿有些着急的说道。

    李术推开食盘,起身来到城楼敌台前举目四顾,见城头数处火焰腾空,火光映射之下,将士们正与攀爬云梯的孙军殊死搏斗,不由叹道:“若是能守住皖城,还可待价而沽。可若是弃城而走,怎会受人重视?”

    “话虽如此,倘若被孙权攻破城池……”主簿见李术转过头瞪着自己,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正在此时,城下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引得李术和主簿不由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

    “不好,被孙军登城了!”主簿眼尖,看到城头上有数名孙军将士跃上了城头,不由心中一沉,吸了口凉气。

    李术见形势危急,当下拔出腰间长剑,领着护卫下了城楼,赶去增援。此时城头上飞矢如雨,双方将士都在拼死搏杀,不时有人惨叫着摔下城头。

    尚未赶到那几个孙军登城之处,守军已乱枪将其刺杀,侥幸未死的,也被逼着跳下城头。李术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却犹自砰砰直跳。他本不是武将出身,拿着剑也只是做做样子,但太守亲自上阵还是让守军士气大涨。

    城下孙权见功亏一篑,却面无表情。他虽然年轻,这些年却随着兄长孙策四处征战,早已养成了沉稳如山的气度。

    “传令,各部继续强攻!弓箭手施放火箭,无令不得退却,违者斩首示众!”孙权举起马鞭遥遥指向城头,沉声下令。

    这次出兵讨伐李术,虽然得到了张昭等人的支持,但孙权却意识到,若是不能将李术一战而灭,只怕自己的威信就更难竖立起来。所以他在鲁肃的建议下,调集宗族部曲中的精锐,秘密出发,间道奔袭,虽然在战术上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因皖城城池坚固的原因,未能立即攻克。若是没有刘琮举兵东进的话,孙权还可以选择长期围困,但眼下刘琮大军来攻,唯有不及伤亡,速战速决了。

    统帅的决心和意志,往往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军队的斗志是士气,与惊慌失措的李术相比,年轻的孙权在最紧要的关头,以自已坚定的决心和不可动摇的意志,督促着各部将士奋勇争先。可以说皖城的陷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将军!南门外有大队火光,正向皖城疾行而来!”负责侦查敌情的斥候飞马奔驰,到了孙权身侧喘着粗气低声说道。

    孙权眼神一缩,这种时候自南面而来的,该不会是刘琮所部吧?他扭头对斥候问道:“可看清楚旗号了?”

    “因相隔甚远,一时不辩旗号。”那斥候回道。

    “再探!”孙权不动声色,对斥候说道:“务必探查明白,再来报之!”

    待斥候得令勒转马头匆匆而去,孙权眉头微皱,对身边的徐琨说道:“将军可领本部稍向南行。预做戒备。”

    徐琨听了之后也不多言,自行领兵而去。孙权在等待斥候回报的这段时间内,忧心如焚,若是刘琮所部前来,攻城未克而腹背受敌,全军将陷于危境之中啊。

    却不知道来的会是谁?

    “报!是韩校尉领兵前来!”斥候满脸喜色,快马飞驰,尚未到孙权身前,便大声喊道。

    孙权暗自松了口气,点头道:“来了多少人马?”

    斥候忙道:“大概有两三千人马,多为步卒。”

    得知援军到来,孙军上下顿时欢声雷动,虽然两三千人马并不多,但其意义重大,使得孙军将士忍不住为之欢呼。毕竟血战了一日又举火鏖战了这么久,能有一支援军到来是很能提振士气的。

    相比之下城头上的守军则士气为之一沮。本来被孙军强攻许久,伤亡甚众,就已经让守军将士心惊胆跳了,现在看到南门外又杀出一支敌军,更是人心惶惶。

    “怎么办?孙权哪里来的援军啊?谁知道眼下该怎么办?”李术心下骇然,转身找到主簿,语气仓皇的问道:“现在该当如何?”

    主簿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犹豫道:“东、南皆有敌军,只能从北门而走了,只是如此一来,便要进山……”

    “进山就进山吧!”李术此时已六神无主,只想从城中脱身,闻言立即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身上血迹斑驳的李越听了,急忙劝道:“叔父不可啊!敌军来的不多,何必自乱阵脚?我看孙权此来仓促,并未准备多少攻城之物,若是坚持守下去,未必不能守住。”

    李术自垛口后面探头看了看,心中愈发惊骇,哪儿还有斗志,转身对李越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在此固守,待我去寻曹公援兵,回来救援汝等。”

    都到这个时候了,说这样的话还能哄谁?李越闻言惨然笑道:“叔父自去便是,侄儿若能守住,还请叔父早日领兵来救。”说罢,转身便走。李术伸手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一咬牙,跺脚转身领着主簿等人下了城头。

    “也不知越儿能守得住多久。”李术安慰似的自言自语道:“待我求得曹公的援兵,定然速速回转。且看孙权小儿能猖狂到几时!”

    主簿踉踉跄跄地跟在李术身后,对他说道:“只怕曹公援兵远水解不了近渴,还须向刘荆州求援才是。”

    李术下得城头之后立即翻身上马,接过近卫递过来的马鞭,对主簿说道:“谁知道刘荆州所部这时候在哪儿,待出山之后,再作计较吧!”

    当此时,也唯有先逃得性命才有机会论及其他。主簿在护卫的帮助下好容易爬上马背,紧追李术等人身后,策马向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