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去设伏的反倒被人伏击了。这个不怎么可笑的笑话,让刘琮有些无语。
虽然魏延派人送回来的战果很是不错,但刘琮之前的部署已被打乱,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着刘琮的计划,此战是要围点打援的。所以慢腾腾地将罗城三面围困之后,任其报信的使者南下去临湘求援。
看来自己还是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长沙郡,自己才是这片土地上的敌人。
想到这里,刘琮冷笑一声。人心民望,在这个时代果然很重要啊。其实不止是这个时代,想想后世那几大著名的战役,他便有几分释然了。
只是这种感觉到底让人不舒服。怎么,自己在荆州反倒成了客场?估计这会儿,曹操得了消息正开怀大笑呢。
前日一场暴雨之后,紧接着便是晴天朗日。地面上的水汽被初夏的阳光一晒,蒸腾而起。
从帐中的几案后向外望去,只见人影飘渺晃动,旌旗无精打采的垂落,便是那些精悍的士卒,此时瞧着也有几分慵懒。
看着案上堆积的地图,刘琮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对侍在帐内的刘虎说道:“走,出去转转。”
“去哪儿?”刘虎下意识的问道。
刘琮心里也没个准,摇了摇头,自许亮手里接过头盔,大步向帐外走去。
因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刘琮便只带了刘虎和许亮两个,也不惊动旁人,骑着战马出了大营。
营寨东面里许,便是汨罗江。此处江面宽阔,水流迟缓,波光不兴,刘琮沿着芳草萋萋的江岸信马由缰,身后的营寨渐行渐远。
江风徐来,颇觉凉爽。心中的烦恶之感不觉便已消散。刘琮勒住战马远眺,只见江面上数艘渔船随波逐流,不由回头对刘虎和许亮二人说道:“前日那场暴雨来得倒急,不想却使得水面升高了这么多。”
许亮自小便是见惯了,点头道:“夏天倒还罢了,若是秋雨连绵,只怕半个罗城都会被淹了。”
旁边刘虎咋呼道:“要不咱们来个水灌罗城,把他们都淹了喂王八?”
刘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却想起来刘虎的家眷都还在攸县,虽然消息传来,刘磐和黄忠还在攸县固守,可这种情形,到底让人放心不下。
见刘琮沉默不语,刘虎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传说屈原便是投了这汨罗江……”刘琮策马上了一处土丘,马鞭指点着眼前江面。
刘虎松了松下巴上的系带,茫然道:“屈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将军啊?莫不是吃了败仗,走投无路,逼得跳江了?”
“滚,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刘琮好容易酝酿出的怀古之心,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不由扭头笑骂一句。
许亮方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山林中,涌出许多人马,顿时神色一肃,对刘琮低声道:“都督,快看!”
刘琮此时也看到这些人,只看他们身上的破旧铠甲便知是叛军,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实在让人太意外了。
那些自山林小径中出来的叛军骑兵,也发现了刘琮三人,彼此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迷糊。这里离着刘琮大营实在有些远,且不是什么紧要是所在,他们哪儿能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敌人?
这也怨不得刘琮三人被他们出了山林就发现,三人俱是穿着明光铠,被灿烂的阳光一照,简直就是三个明晃晃的目标。
深吸一口长气,刘琮伸手摸向腰间挎着的长弓,瞄了一眼附近的地势,对刘虎和许亮二人低声道:“沿着江岸走!”
话音未落,他便抽出长弓,紧握在手,另一只手自箭壶中抽出羽箭,搭上弓弦,略瞄了一眼,拉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
就见对面叛军中最前面那名骑士,不可置信地握着脖颈外露着的箭杆,嘴角鲜血溢出,翻身栽下马背。
这一箭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近百叛军骑兵轰然一声,纷纷叫喊着拍马向土丘冲来。也有些叛军取出弓箭向刘琮三人攒射。
很显然这些叛军的箭术不怎么样,连近身的都不多。
刘琮与刘虎和许亮二人下了土丘,策马沿着江岸向大营方向而去,身后叛军紧追不舍。他们虽然不知道刘琮的身份,但看着刘虎和许亮紧紧护着刘琮,想来刘琮也不是寻常人,更何况刘琮骑着的那匹战马高大神骏,必是个有些来头的。
“嗖!”又是一支羽箭飞来,“噗嗤”一声便狠狠插入一名骑士的胸口,那骑士惨叫着后仰滚下马背,转瞬见被马蹄踏得没个人样。叛军中有些人已经觉得胆寒。那策马狂奔的三人中有一个箭法实在太过厉害,只要转身抬手发箭,追击的人群中就必然有人中箭。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五六个叛军被射落马下。
如此恐怖的箭术,却更激发了追兵的凶性。他们赤红着双眼,挥舞着刀枪,不要命的催动着战马。马蹄落处,柔弱的野花被践踏到泥土之中,转眼成泥。
刘琮冷静的抽箭、放箭,身体随着奔驰的战马起伏,双臂却保持着相对稳定。
又一个追兵被他射落马背,几乎没来的急发出惨叫声,便被随后疾行的战马踏得血溅三尺。
就在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的时候,前面江水转折处,却突然又冲出几十名叛军骑兵,刘琮心中一凛,收了长弓取下挂在身侧的长枪,几乎转瞬之间,便撞入了对面的叛军之中。
而此时刘虎也亮出双刀,低沉地吼了一声,马速不减,手起刀落,已将身旁高度掠过的叛军脸上,劈砍得深可见骨。那人厉声惨叫,丢了长矛去捂脸,身子却歪倒着栽下马背。
许亮因与刘虎走的近的缘故,也学着使用双刀,只见他出刀如电,格挡住刺向胸前的长矛,另只手挥刀斜劈,刀锋在长矛上滑过,再扬起时,带飞了数根手指。
那叛军持不住矛,却是舍弃了长矛,身子一耸,要从马背上将许亮扑下来。
许亮长刀回掠,狭长的刀锋贴着那人的肩膀,深深地在他脖颈间拉出一道血口。那人怒目圆睁,却已是喊不出声音,抱着脖子仰面摔落马下。
这一照面的功夫,便将数名叛军杀翻,可也就是这么一耽搁,三人便被叛军团团围住。
刘琮一抖长枪,将一名叛军挑翻落马,身子一扭,就见一支长矛贴着腰腹猛地刺过。他双臂运力,将长枪兜了个圈子,沉闷的“呜呜”声中,又有两人被他扫落马下。
正要招呼刘虎和许亮二人冲杀出去,却觉得背后一震,一股大力传来,刘琮急忙伏下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耳边爆响!
刘琮单手握抢,拧身反手抓住了背后偷袭的长矛,手腕一抖,那人持握不住,撒手弃矛。刘琮抬手一抛,长矛高高飞起,将落未落时,矛杆被刘琮长枪一拍,就见长矛去势如虹,“扑哧”一声将一名叛军透体而过,半截矛杆被那人握在手里,满面痛苦之色地摔落战马。
面对势若疯虎的三人,叛军中胆小的便畏缩不前,那要抢功劳的,却嘶吼着冲杀过来。
战到此时,刘琮心里反倒静若止水,遇到敌人时的紧张、被追击时的心慌,猝然遭遇堵截时的沉重都被他抛之脑后。
唯有死战才可得活!
转瞬之间,又将一个叛军刺杀当场,刘琮厉喝一声:“挡我者,死!”
宛若平底起惊雷!
对面那个面相稚嫩的叛军骑兵,甚至被他这声怒吼吓得把握不住手中长矛,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刘琮冷冷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嘴角上扬,殊不知他满面鲜血的狞笑,在这少年眼中宛如厉鬼,心中打个突,竟然双眼一翻,口吐白沫一头栽落马下。
旁边数人也被刘琮这狰狞的面孔吓得勒住战马,畏缩不前。
刘琮狠狠一夹马腹,玉花狮子骢“恢恢”长嘶,撒开四蹄便自这个空隙中冲了出去。
身后刘虎见机,也抬手格挡住刺向自己的长矛,扭头对许亮大喊:“快走!”自己当先反身跟上了刘琮,许亮却被两个叛军斜刺里纠缠住,一时不得脱身。
冲出重围的刘琮和刘虎对视一眼,拨转马头再次杀入战团。
此时这片平坦开阔的江岸上,已经有数十具叛军尸体,鲜血染红了野草,原本平静的江边爆发出阵阵厮杀之声。
叛军中的一员骁将咬着后槽牙,大声催促着手下向三人围攻。
然而众人都被刘琮吓得肝胆欲裂,谁敢掠其锋芒?
那员骁将一狠心,拍马举起大刀向刘琮杀去,只一照面,就被刘琮刺穿了胸口,众人此时再无斗志,发一声喊掉头就跑。
许亮喘着粗气,抬起胳臂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望向刘琮的眼神中,不觉更亮了几分。
倒是刘虎用长刀拍着胸口,向落荒而逃的叛军叫骂着。污言秽语脱口而出还不带重样的,口不择言时,甚至用上了家乡的方言。
刘琮听着颇为无语,苦笑着说道:“省省吧,人家又听不懂。”
“嘿嘿,方才可是吓了俺一跳。”刘虎兜转马头,上上下下的将刘琮打量了一番,见刘琮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再回首时,就见沿着江岸倒毙着几十具尸体,刘虎不由咋舌道:“这些,都是咱们杀的?”
许亮翻个白眼,却是懒得接话。
待三人回了大营,被闻讯赶来的王粲等人好一顿埋怨。刘琮说不过他,直道以后再不会随意乱走,这才将他安抚住。
“看来这罗城不能再留着了。”刘琮丢开擦脸的布子,大步走向几案,抽出一份地图,扭头对帐中诸人说道:“明日起,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