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是曹操的长子曹昂。”甘宁很是得意的说道:“只一合便被我打飞了兵刃,手到擒来。”想了想,又道:“不过曹军中有个使双戟的汉子很是厉害,连伤我数十兄弟,却不知是何人?”
“想来应该是典韦吧。”刘琮有些惊讶:“这可是曹操的心腹爱将,被其称之为古之恶来,你怎么会遇到他?”
甘宁点头道:“估计是和曹昂一起断后。这典韦的确凶悍异常,不过我射中他三箭,后来他又身中数枪,若不是那几个曹兵拼死将他护住,差点连他也捉回来!”
刘琮心中暗道,这么说典韦受了重伤,不会还是死在这宛城了吧?
“那曹昂如何处置?”甘宁兴冲冲的问道。自从曹军南下,他便奉了刘琮的军令率部在各处打“游击”。曹军虽然占了安众等县城,却也只能以守卫县城为主。这就给了拥有详尽地图的甘宁很大的活动空间,遇到大股的曹军便退避三舍,若是人数较少,或是运输粮草的队伍,他便设伏歼灭。
经过数次战斗,甘宁缴获了一大批曹军旗号和盔甲,得以混入博望屯粮大营,得手之后假扮袁绍军南下,正好赶上曹军奔溃,他重伤典韦生擒曹昂,可以说在此次宛城之战中立下了大功。
方才刚见到刘琮时,甘宁立刻发现刘琮又黑又瘦,嘴角到下巴的伤疤非常显眼,却并不难看,反倒添加了一些男子汉的气概。而且眼神比以往更加从容温和,只有在望向曹营的不经意间,流露出凌厉的眼神,使得他整个人立即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那一刻,甘宁忽然想起刘琮对自己说过的话:“敢不敢跟我去南阳建功立业?”
“曹昂先关押起来吧。”刘琮不想再造杀孽,而且曹昂以后或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处。
他现在还不想和曹操继续死磕。
这和决心无关,而是大势使然。刘琮现在需要的是站稳脚跟后大力发展自己的实力。而且曹军虽然大败,可己方无论是兵员还是物资,都损失惨重,急需恢复。
对于刘琮的决定,甘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实际上他觉得曹昂虽然身手不怎么样,却是个有血性的,况且杀俘不祥,留他一条性命也好。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张绣带人过来,对刘琮说道:“哈哈,这回抓了好些曹军俘虏,方才清点了下人数,大概有一万五六千人左右。”
“这么多?”刘琮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便释然了。大军溃散,兵无斗志,除了那些乱兵自相残杀之外,走投无路的士卒被张绣率部追击,除了投降还能怎么办?
不过听张绣说还有数万曹军溃兵逃过了淯水,因他率领的部众人数有限,抓回来这么曹兵已经是极限了。
“要不咱们再冲杀一阵,将曹军的东门大营也破了?这回定要把曹贼也一并抓获,看他还嚣张不!”张绣握着长枪,意气风发地说道。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憋了两个月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抓那些毫不抵抗的溃兵对他来说,实在太无趣了些。尤其是在这样一场大胜中,自己完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这让心高气傲的张绣,总觉得在师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刘琮摇头很干脆的拒绝了张绣的提议:“曹军现在已有营寨固守,强攻的话损失不小。咱们如今已经取得如此大捷,就不要贪心不足了。”
张绣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只能拍了拍垛口的砖石,嘟囔道:“难道就这么放曹军离开?”
“师兄,咱们的伤亡已经很大了啊。现在曹军愿意走的话,我绝对会送两坛子好酒欢送。”刘琮转身指向疲惫不堪的将士们,说道:“兄弟们苦战这么久,熬到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就让他们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吧。”
张绣看着刘琮黑瘦的脸颊,不由说道:“此番辛苦师弟了。”他转头望向曹军的东门大营,沉声说道:“若不是师弟,只怕宛城早就被曹军攻破了。这两个月来我也时常在想,若是由我来守城,能守得住多久?”
见刘琮含笑不语,他自嘲的笑道:“只怕连三天都顶不住。师弟,我算想明白了,这天下还是让有能力的人去争夺吧!师兄只适合为将,不适合为帅啊。”
“这么说,师兄愿意帮我了?”刘琮喜道,握住张绣粗糙的大手:“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张绣也有些激动,重重点头道:“以后绣唯公子马首是瞻。”
称呼的转变,蕴含着多重意思,刘琮猛地一拳捶在张绣肩膀上,笑道:“得将军相助,琮如虎添翼。”
远处刚走到城头上的贾诩捏着稀疏的胡须微微颔首,看来前几天自己和张绣一番深谈,他最终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如此甚好,免得自己还得费心算计。其实张绣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与宛城中兴奋喜悦的气氛相比,东门曹营内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昨夜的营啸来的看似突然,现在想想,却有其必然。
曹军各部成分复杂,除了亲信部曲等精锐之外,至少有六成以上的士卒是来自投降的黄巾军。这就造成了兵员素质不一,且彼此之间互有隔阂。若是仗打的顺也还罢了,一旦遭遇困难,各种累积的矛盾就会在某个临界点爆发。
此次南下攻宛,先是在淯水折损大将史涣,就已经使得士气受到挫折,紧接着攻城时伤亡惨重,许多士卒被城内的抛石机吓得肝胆欲裂,而曹军的投石机则被刘琮出城烧毁,士气再次受到严重打击。
后来曹军垒土为台,竖木建塔,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也被曹军上下寄予厚望,以为可以凭此将宛城攻破,一雪前耻。却没想到刘琮再用火攻,将曹军的破城希望生生毁灭。
至于恶劣的天气,简陋的帐篷,勉强糊口的食物,都让曹军士卒日渐心生怨气。这也是那些流言在各营得以流传的主要原因。为了制止流言的传播,曹军将领们更加严酷的执行军法,鲜血淋漓的脑袋悬挂在营寨的辕门上,使得很多曾经偷偷发过牢骚,传过流言的士卒们噩梦连连。
当最终确定要撤兵的时候,许多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大悲大喜之下,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当营啸一起,就有很多士卒加入其中,他们忍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几乎瞬间就奔溃了,只剩下本能的杀戮,而杀戮的对象则是任何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
乱兵如潮,再加上刘琮趁火打劫顺势引导,曹军的惨败在营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若不是于禁坚守营寨,恐怕此时仍在仓皇逃跑的途中。
曹操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败得这么惨。
昏黄的油灯下,曹操亲手为典韦的伤处敷药,见典韦犹自昏迷不醒,心中悲痛难言。若不是典韦率人断后,只怕自己很难到的了于禁营中……
正黯然伤神的时候,帐外许褚进来,表情有些怪异的说道:“主公,刘琮的使者来了。”
“嗯?”曹操接过近侍递过来的布子擦了擦手,问道:“这个时候派来使者,他可曾说明来意?”
许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目的典韦,回道:“那使者还带了几位良医一同前来,说是奉刘琮之命为典校尉治伤。”
“快请!”曹操听了连忙丢开布子,对许褚道:“人呢?快将他们请到此处。”
近侍犹豫道:“这可是刘琮派来的人,只怕……”
曹操瞪他一眼,见他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由嗤笑道:“你懂得什么?”
因昨夜中军营寨大乱,常随曹操左右的良医没能跟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于禁军中也是如此。所以曹操一听说有良医上门,顿时喜上眉梢,心想典韦总算有救了。
至于刘琮此意,曹操并没有多想。
看着其中一位良医从怀里摸出个瓶子,往锋利的小刀上浇了些透明的液体,曹操起初有些纳闷,待闻到浓烈的酒香之后更是惊讶,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那良医年纪不过四十许,闻言温和笑道:“将军切勿多疑,这是为了给刀子消毒。”
“消毒?”曹操越发纳闷,奇怪道:“此刀看起来很干净啊。”
“这个……”良医迟疑道:“此为太守所规定,我等只是遵守罢了,不过消毒之后,伤处不易溃烂倒是真的。”
曹操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这酒可是亮剑?”
“不,据太守所言,此为酒精。比之亮剑酒性更烈,唯有如此才有消毒之功效。”几位良医一边为典韦清洗伤口,缝合包扎,一边回答道。
曹操目不转睛的看完全程,见昏迷中的典韦似乎也有所感应,心中稍安的同时,越发对这几位良医的治疗方法好奇。
“将军,典校尉的伤势虽重,却并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数月,便可痊愈。”为首的良医洗过手之后,自袖子里又取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与近侍,接着说道:“我家太守说将军有疾,特送良药一副,请将军善自珍重。”
曹操心中一动,面上却神色自若地从近侍手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哪里是什么良药,分明只是一块当归而已。
当归……是当归去啊。
曹操哈哈一笑,放下木盒,对一直等在帐内的使者说道:“回去给你家太守说,某药到病除,好意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