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苏提婆早惊得目瞪口呆,他不久前才听妹妹、“玄女”说过精卫的往事,知道精卫本是神农之女……往事如烟,不是说精卫已溺死在东海之滨,如今为何又有精卫出现在祭台之上。
“不错,你是精卫。”
女修握紧自鸣琴,寒意萧索道:“你终于记得你是谁了。”
“你早知道我是谁。”诗言叹道:“但在云梦时,你并未对我说明。”
女修冷笑道:“我需要告诉你?”
“不错,你不需要告诉我。”诗言娇躯微颤道:“当初我被沉在东海之下,黄帝有言,精卫一事,世人莫要再提。谁都以为黄帝是给家父一个面子……实则是……”
“实则是黄帝做错了。”
诗言重提往事时心情激荡,听到女修这么说反倒一怔。
女修已经冷冷又道:“黄帝根本不应将你沉入海底,他本应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根本无法在六道轮回。你当年不知轻重的放走了蚩尤,造就了无穷的祸患,如今又要坏我的计划?黄帝没有彻底杀了你,不意味着我不能再杀了你。精卫,你莫要逼我将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没有逼你。”诗言眸光闪亮,“我没有逼任何人,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住口!”
女修呵斥道:“你也知道对错?当年若不是你放走了蚩尤,何至世上有魑魅魍魉这般横行无忌,数千年无法灭绝?”
诗言摇头道:“女修,你莫要再骗我。我既然记得我是精卫,自然就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当年黄帝不止要杀蚩尤,而且要将一切异形人类彻底从这世上抹杀,这件事已难言正确……”
“你也配评价黄帝所为?”女修截断道。
诗言坚持道:“我或许不配,可伯益也曾记载,这世上在黄帝之时,并非只有正常的人类。不死人、贯胸人、三身人、一臂人……均在这个世界……”
“这是蚩尤变出的众多妖孽。”女修冷漠道。
“这的确是蚩尤用基因改造创出的人类,但伯益虽是黄帝后人,在记录这些事情时仍加以‘人’字形容,这是不是说伯益亦认为这些应是人,而不是妖孽?”诗言反驳道。
韦苏提婆神色骇异,他本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但听到这两个女人的述说,才发现自己认知的肤浅。
“因此他们也有权活在这个世界。”诗言继续道:“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人才是奇形怪状、恐怖的存在。就如在飞鸟的眼中,人类不才是最恐怖的存在?谁规定这世上应该存在的只有正常的人类?”
缓缓向祭台之顶走去,诗言似乎忘记自己就是在祭台顶部受到了女修的一击。她边走边说道:“蚩尤当年已心存悔意,他请黄帝给这些异形人一个机会,让他来管辖这些异形人,而不是一股脑的灭绝。”
看着诗言一步步走向祭台最上,女修周身金光大盛,“精卫,你实在是执迷不悔,居然到现在还为蚩尤辩解?”
“我不是辩解,我是在说事实。”诗言反驳道:“可黄帝不肯,我无奈之下,这才和刑天帮蚩尤逃离……只为了帮助那些可怜的异形人。”
“你知道什么是事实?”
女修怒道:“蚩尤所言不过是个借口,就如历代叛逆的贼子般,他只想等待再次反叛的时机。他从未放弃用异形人击败人类的野心,不然何以会有乾坤挪移出现在世上?”
诗言怔了下,“乾坤挪移?”
女修冷冷道:“你当年死得太早,不知道蚩尤骗了玄女的天涯另创乾坤挪移,随时准备反攻黄帝。”
“是吗?那么说我错了?”诗言反问道。
“你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女修盯着立在祭台顶的诗言,突然叹息道:“精卫,你当年实在过于天真,酿成大错却是无心,因此我始终还想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
“是吗?就如你方才隔着三千里要击杀我一样?若不是我已有准备,恐怕还抓不住你给予的这个‘机会’。”诗言讽刺道。
女修脸色微变。
诗言盯着女修道:“女修,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精卫。当年天真的精卫只知道哪些是该做、不该做的,却少知世上丑陋的存在。如今的精卫却知道更多事情比如权术、野心、掌控……和在这些**下的人会使用什么手段。”
女修不再多说,任由祭台的金光慢慢凝聚在身遭左近。
“那些异形人类是无辜的,他们是在错误的时间生于这个世上,但这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事情,也不意味着他们无权活在这个世上。”
诗言坚持道:“但你是女王,你只想世间的一切按照你的心意运行,根本没有准备给那些异形人类一个生存的机会。这两千年来,你始终要彻底铲除白狼秘地。不过你以夺舍之法找到的传人始终局限于天赋,不能攻破蚩尤当年全力防御下布置的白狼秘地,如今你终于等到最好的机会。”
女修手上的自鸣琴已是弦弦闪亮。
“你控制了当初的晨雨、如今的孙尚香,数日前你和单飞交谈,只怕没有露出真身,因为你不想让单飞知道孙尚香在这里。”诗言推测道。
韦苏提婆这才恍然,终于明白女修为何要借玄女之名和单飞交谈。
这个女子……本来是单飞最爱的女人?
韦苏提婆暗自诧异时,听诗言又道:“你知道无论晨雨还是孙尚香都不会赞同你的计划,你更知道单飞若是知道真相后,不但不会助你,反倒极可能破坏你的计划。”
女修持自鸣琴的纤手抖了下,玉容上蓦地现出极为愤怒的表情。
韦苏提婆见状,就如全身坠入冰窖中,知道女修随时要使出冷酷的手段,可他想不懂女修为何对这句话如此的愤怒。
诗言没有惊畏,肯定道:“你本需要单飞、晨雨联手,才能助你攻破白狼秘地,但这两人偏偏都是不忘本心之人。他们知道真相后,绝不会帮你斩杀那些可怜的异形人。”
顿了片刻,诗言猜测道:“你不想计划改变,这才使出惯用的手段。你一直要将一切掌控手上,这才想让单飞以为另外的女人是晨雨,而你想必另有手段控制孙尚香,让她不得不按照你的心意做事。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这两人助你……”
破!
女修倏然拉弓般怒张自鸣琴,自鸣琴上的琴弦尽亮,悉数化作白光射入前方的画面。
韦苏提婆周身一震,就见诗言所在祭台倏然有八道闪电从八方击来,就要轰在诗言的身上!
心中凛然,韦苏提婆见适才不过一道白光就将诗言轰下祭台,只怕这八道流光齐至,就要将诗言炸得血肉模糊。
不想白光虽快,却倏然顿在半空。那白光虽是激得诗言周身尺许一溜儿金色的火花,却始终再难上前一步。
韦苏提婆已看过太多玄奇之事,不过见到八光凝空,还是心弦震颤,不解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奇异的现象。
“神农遁甲?”女修瞳孔微缩。
诗言额头冒汗,还能笑道:“不错,就是家父所创的遁甲。女修,你莫要忘了,家父以身试香,不但找出僵尸的缺陷,还因此发现人体气机的玄奇。僵尸是将人体气机强化束于体内的卫城,这才能刀枪不入,但遁甲却可将人体气息的防护扩到体外。相对而言,人类后来做出的体外护甲反倒是蒙昧的可怜。人类始终不知他们要找的防护本在自身。”
“神农不幸,生出你这种逆女,竟用其神通助纣为虐!”
女修眸中杀机凛冽,“可你以为领悟神农的神通,就能抵挡我,未免太过可笑!”她说话间,左手微扬,有盏铜灯从她的衣袖忽然飞定在半空之上。
有青冷的光辉从铜灯流下,凝脂般尽数聚在女修的纤手内。
“破!”
女修再喝。
自鸣琴倏涨,擎在女修手中,已如九石硬弓般大小。这次女修并未射出白光,只是纤指带着那凝脂般的光辉从琴弦上划过。
三千里外的八道流光倏涨,瞬间就要刺穿诗言的周身。
“许愿神灯?”
诗言一声惊呼中,随即叱道:“奇门!”那种压迫下,她还能在祭台上轻盈的一旋。八道流光齐入,射中她的娇躯,将她轰得凌空而起。
女修脸色倏变。
因为她发现那八道流光没有轰碎诗言,反在击得诗言呕血后倏而合一,竟冲入诗言头顶上方裂开的一个紫色空间。
顾不得诗言,女修霍然扭头向单飞的方向望去,就听诗言那面道:“女修,你上当了!”
韦苏提婆一怔,不知道诗言何意,可随女修的目光望去,他已看到本是盘坐在迷雾中的单飞身上蓦地有金光闪烁。
金光是从单飞胸口耀出!
韦苏提婆不明所以,女修怒喝道:“精卫,你敢!”
诗言重重的摔落祭台下,还能吐血笑道:“我有何不敢?女修,我无能破你开辟出的空间,但知道你绝对有能力重开这个空间。你手段玄奇,终离不开黄帝等人对能量掌控的方法,你以自鸣琴抽取祭台汇集的自然之力,加以许愿神灯扩大力量要将我轰杀,却不知道我早知道你会如此。如今我不过利用你凝聚的力量,再用家父创出的奇门转移你要杀我的大半力量注入单飞所携的神女灵符,如今不用你施舍,空间已开!”
她说话间,单飞脸现喜意的霍然睁眼,因为他胸口的灵符射出一道金光,刺破了前方无尽的迷雾。
前方空间裂痕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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