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很快静了下来,楼里食客往外看,楼外百姓都是驻足等着好戏上台。
最近曹家酒楼不但伙食好,做菜香,留在曹家酒楼还总有点八卦看,实在是少有的物美价廉,经济实惠。
街上楼上,不知有多少目光望过来,荀恽略有不安,显然没想到单飞这小子如此一问,他自被单飞在夏侯家酒楼前宣战后,多少有分忿忿然。
单飞虽只是撂下一句狠话,但荀恽如何不知道,官二代中都在看着最终的结果。他不像曹丕一样,有郭嘉轻易的解决了争端,他这枝射出的箭,又怎能有回头的余地?
荀恽虽不知道单飞要怎么让他后悔,还是严阵以待,不想单飞没事人一样,荀恽决定当先发难。
他知道单飞周围的朋友,见虎头正在荀家教书先生那里受教,只是一句话就让虎头无书可读。
荀家的人,当然要站在一块。
今日荀恽来到这里,本是要看单飞的笑话,哪里想到单飞不怒反向他请教,知道这小子来意不善,可暗想本公子学富五车,你小子不过是个家奴,还能有多大的学问,本公子还能被你问倒?
单飞见荀恽脸色数变,暗想老子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不才记得孔夫子说过一句话。”
曹丕微微摇头,荀恽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也配把孔夫子的话提在嘴边?”
单飞不急不缓道:“在下不知道配不配,不过如果在下不明白,荀公子也无法解释的话,那在下倒和荀公子挺配的。”
荀恽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脸色微冷,就听单飞扬声道:“夫子有云——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句话究竟何解,还请荀公子教我?”
曹丕心中一动,荀恽却是脸色一沉。
二人都是颇具文采之辈,曹丕一听单飞所言,当然知道单飞是引用孔夫子之言,倒诧这小子不过个家奴,怎地见识学识均是远超常人?
荀恽毕竟是荀彧长子,早听说过单飞的作为,知道这小子嘴里吐不出象牙,说是求教,实际上是扔来一刀,一时间并未作答。
只有夏侯衡眼前一亮,正下冠带,哈哈大笑道:“家奴就是家奴,无论如何,学问总是差的。”
他一直被单飞的组合拳打的喘不过气来,心中愤懑难言,偏偏无法奈何单飞。
单飞虽是家奴,可那是曹洪家的家奴,曹家怎么处置他没有问题,别人家要动,始终要顾忌曹洪的反应。
打狗还看主人,打别人家的家奴无疑在打主人的脸,一般人怎么会不考虑后果?据史书记载,当年有胡域商贾就是误杀了重臣梁冀苑囿中的一只兔子,结果传了出去,连坐十数人被杀!
兔子如此,人亦如此。
事情挑开了,夏侯衡一方面考虑身份,一方面顾忌曹洪,始终对单飞无可奈何,荀恽以死狗找事,夏侯衡听了自然觉得可行,本以为能狠狠教训单飞一顿,没想到先是张辽作证,后是赵达出现,夏侯衡立即歇菜。
杀狗有问题,可放狗咬人无论如何也讲不出道理。
当年曹操二十三岁就灭了不守道理皇亲国戚,如今坐镇许都城,姜老弥辣,更是知道律令的重要,自然将规矩立的一清二楚,违禁者没好果子吃。
有校事插手的事情,不要说夏侯衡、就算是荀恽也是建议缓缓再说——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的后果二人都很清楚。
夏侯衡一拳打空,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每天晚上都虔诚的问候单飞家人很多遍,但每次见到单飞,仿佛还是看到单飞脸上写着——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搞不定我的样子。
今天一见单飞请教,世子和荀恽竟然哑口无言,夏侯衡终于扬眉吐气一把,高声道:“小子,我教你个乖,孔夫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做人在家要孝顺父母,在外要尊重兄长,行为谨慎……恩,那个言而有信。博爱百姓,亲近仁者……”
他越说声音越低,终于感觉有点问题,可众目睽睽之下,偏偏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如果这些你都做到了,就可以读书学文了。”
单飞抚掌笑道:“夏侯公子说的真好。”
夏侯衡忍不住又要摸下冠带,听单飞道:“夏侯公子确定夫子说的是——泛爱众,而亲仁,不是泛爱众,而咬人吧?”
夏侯衡脸色一变。
单飞对他却是不再理会,望定荀恽高声道:“我想荀公子出身名门世家,没道理夏侯公子懂的,荀公子反倒不懂。”
顿了片刻,见荀恽脸色发青,单飞淡淡道:“孔夫子都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就是说,在孔夫子眼中都是先学做人、然后才学文。如今虎头在荀家门下求学,行为无差,却被荀家先生赶了出来,不知道荀家教的到底是如何做人,如何学文?不才实在不懂,还请荀公子教我!”
他声音朗朗,长街一时静寂。
单飞说起来复杂,但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学文本是学做人,你不会做人,学问再多又有个屁用?
莲花虽然没读过书,不懂单飞的之乎者也,但却懂单飞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大声道:“虎头,你不要哭了。单大哥说的没错,你去连做人都做不明白的先生那里求学,又能学到什么好学问,还不如跟姐姐学蒸点馒头。”
有人笑,有人沉吟。
荀恽脸色铁青,偏偏无从反驳。
这些道理他当然说起来头头是道,可能世人都是如此,能说的未见得能做,能做的偏偏做错,而偏偏单飞言辞犀利,抓住他的错处以圣人之言痛击,让他立即溃不成军。
有掌声响起,一人懒洋洋的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好久没听到这么精彩的道理了。”
荀恽眼中寒光一闪,扭头望过去,就见郭嘉穿着木屐懒懒的走过来,伸手扯过单飞身边的胡椅坐了下来,舒服的叹口气。
单飞见郭嘉突来,倒是微微一怔。知道这小子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学问绝不是盖的,立即道:“郭大人。”
“诶,不对。”
郭嘉立即摆手道:“应该叫郭大哥才对,我们不是喝过酒,算是朋友兄弟了?”
单飞见郭嘉温暖的笑容,心中不由一暖,“郭大哥,我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郭嘉笑起来,摇头道:“说的很好,和夫子之意并无相差。不然子夏不会说——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单飞倒明白他的意思,这句话本和他所言一脉相承,也就是孔子的弟子子夏接孔子之言,意思就是——有人虽自谦说没学问,但做人比谁都明白,那本来也是一种学问。
郭嘉轻舒一口气,转望马上脸色青冷的荀恽,扬扬眉道:“长倩,夫子又云——学则不固,过则勿惮改,不知长倩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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