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世界满是柔和的光芒,照得泪水晶莹剔透般的悲伤。
朱建平蹲在地上,如同孩子般的哭泣。像个孩子般的哭泣看起来很是软弱,可谁没有这般软弱的时光?
蔡文姬看着啜泣的朱建平,想要上前,可双腿如同灌铅一样,只是反复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
单飞立在那里,并无任何言语。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可他却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只不过让自己好受些罢了,对醒悟的当事人不会有什么帮助。
当事人醒悟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去提醒;当事人清醒的面对,他更没有道理去掩藏。
事情不是岔开话题就能解决,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总有一日,那不曾宣泄的情感、被你想方设法遮掩的真相,会千百倍的来冲击你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能做的,只是默然。
蔡文姬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住,听到朱建平哭泣声稍弱,蔡文姬先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才道:“朱公子,董小姐离开妾身的时候,请妾身照顾朱公子。妾身明白她的意思。”
听不到朱建平的反应,蔡文姬坚持道:“妾身这次没有欺骗朱公子,妾身真的明白董小姐的意思!”
她说得很是坚定,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
单飞明白蔡文姬的心意。这个多经沧桑的女子对眼前这很有些天真的男子,不止是愧疚,还有了爱恋。
或许这是愧疚的补偿,或许这是患难中的依赖,或许有些爱并不是单纯的爱,而是各种因素交织迸发才能存在……
女人很难直面心中真实的情感……蔡文姬这般做,已是极有勇气的事情。
朱建平蹲在地上,哭泣声歇,终于回道:“蔡小姐,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很没用的男人。”
蔡文姬真心话说出口,本想到朱建平的诸多反应,却不想他这般回答,一时惘然。
“我长的不高,又不俊朗,还没什么本事。”朱建平喃喃道:“在我的家乡,很多人因此嘲笑我,捉弄我,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嘲弄和羞辱。”
半晌沉默,朱建平再次道:“只有董小姐从未嘲笑我,她总是鼓励我,安慰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和别的男人不同。我一直和个孩子般,相信这一生中难得到的安慰,相信董小姐说的是真的,我会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
自世界永恒般的光亮。
可多数人的世界,总会有阴暗的地方。
“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我、鼓励我、安慰我,希望我能成大器。”朱建平终于将头从膝头抬起,茫然的看着前方。
前方光亮,可路在何方?
“但我那时始终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靠想就可以的,你要成为你心目中的英雄,就要付出英雄的努力和担当。”
朱建平像对蔡文姬倾述,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始终不肯付出努力和担当,我像沙漠中的鸵鸟一样,遇到困难时只会将头躲在沙子里,幻想着自己的英雄梦,希望一辈子活在董小姐的安慰中,直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天。”
泪水再次流淌,朱建平喃喃道:“生死关头,我没有像个男人般站出来,反倒是董小姐再次挡在我的面前被乾坤挪移吞噬。直到董小姐消失的那一刹,我还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我等了很久,希望董小姐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懦弱的我面前出现。”
看着前方的空空荡荡,朱建平茫然道:“董小姐再也没有出现过。我那时发了慌,开始疯狂的找她,从富春找到汉中,从汉中又去了西域。我那时还是如孩子一样,我爱董小姐吗?我或许是爱她的,可那时候在我的心中,并不全是因为爱,我或许只是想去找回曾经的依靠,没有了董小姐,我根本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所在。”
蔡文姬嘴唇诺诺,想要安慰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安慰的话语适合那些想要麻醉自己的人,可你面对一个异常清醒、不肯再坠入梦境的人,你如何能再忍心让他回到自欺欺人的境地?
艰难地站了起来,朱建平接着道:“我在寻找的途中,没有发现自己的爱,却慢慢懂得了董小姐的爱,那需要怎样的深爱,才会让她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我?她一直爱着我,用尽了全力,可我呢?”
泪花再次涌现,朱建平继续道:“当我见到蔡夫人你的时候,发现你和董小姐……很是相像,我那一刻着实欣喜若狂。我想着,无论董小姐是否记得我,但我爱她,我记得她就足够。可是……”
他终于看向了单飞,了然道:“单公子,你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听我叙说完往事后,立即提醒我蔡夫人若不是董小姐呢?”
单飞微有讶异,他那时的确心存怀疑的指出这个问题,倒不想浑浑噩噩的朱建平居然牢记在心里。
“我却不是清醒的人,虽然我心中也有怀疑。”
朱建平涩然道:“我是有怀疑的,可我还是如个鸵鸟般,宁可将头埋在沙子里,仍旧一厢情愿的选择相信蔡夫人就是董小姐。”
盯着单飞,朱建平双眼异常的空洞,“因为这样的选择,是我内心的期望。我知道谎言,选择谎言,却不寻找真相,因为我从来都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蔡文姬忍不住道:“朱公子,是妾身不对骗了你,你不应为了别人的过错……”
朱建平霍然回身,全身颤抖不休。蔡文姬见状,未尽的话语悉数咽了回去。
良久,朱建平同情道:“蔡夫人,你不用自责什么,谁没有骗过别人呢?”
蔡文姬一滞,不想朱建平居然会为她开脱。
“我们总会骗人的,为了面子、为了心机、为了各种各样的缘由……为了怕受到伤害。”朱建平喃喃道:“可我们只要不是真心想着伤害别人,总是可以被原谅的,是不是?”
蔡文姬垂头,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蔡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感谢你看得起我。你能对我这般,让我感觉……让我感觉……”
朱建平嘴唇诺诺,说不出心中复杂的感觉,“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朱建平低语、却是异常坚定道:“我爱的是董小姐啊。”
蔡文姬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神色黯然,她听得出这男人语气的决绝。
“我一辈子都和孩子般自欺欺人,只有在不久前,才真正的明白,我历尽艰辛的去找董小姐,不止是因为依靠,还是因为爱。”
朱建平泪盈眼眶,“她对我有着如海般的爱,可我呢,我只想着依靠,却从未想着真正的去爱。直到如今,我才确信,我找她,不再是因为依靠,而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她如论如何,哪怕再是老迈,可你真爱一个人,而不是爱着那华丽丽的一层皮,这些有什么障碍?”
自世界光亮而沉寂,如同永恒深沉的爱。
爱没有高下贵贱,爱之所以让人期待的存在,因为它就是爱!
朱建平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董夫人,你不用自责什么。我走,并非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我还要找下去。”
他举步要走,单飞已道:“你要去哪里?”
“再去白狼秘地。”朱建平毫不犹豫道:“不管董小姐如何,我总是要去白狼秘地!”
“可你不要说去白狼秘地,你离开这里,不等出了秦皇镜,恐怕就会死在巫咸的手上。”单飞皱眉道。
“秦皇镜?怎么?我还在镜子里?”朱建平讶异道。
你对自己的感情终于清楚明了了,可你对如今的局势还是一塌糊涂。单飞心中嘀咕,简单道:“我们现在还是被巫咸困在镜子中,我在想办法出去。”
“可是……”朱建平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单飞知道这个小胖子有点儿神通,倒没有轻视他的想法。
“可是如果我们在巫咸的掌控中,我如何听得到瘟疫使者的声音?”朱建平古怪道:“难道我适才是做梦?”
“什么?”单飞双眉微扬,惊诧道:“你说什么?你听到瘟疫使者的声音?”
“是啊。”
朱建平很是困惑道:“方才我在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当初那个捧盒子的人在说话,我听有人称呼他是瘟疫使者,又好像提及了单公子你。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瘟疫使者附近,既然这样,我们如何会在镜子里?难道瘟疫使者也在镜子内?”
他说的颠三倒四,单飞听了却是讶异非常,在自世界中,他是运用止观双运、定慧相融之法,再加上对空间无碍的证悟才能捕捉到鬼丰的声音,朱建平浑浑噩噩,如何会能在秦皇镜的自世界中听到鬼丰的言语?
这小胖子还有点儿别人没有的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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