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羽说的极快,旁人一时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单飞却听的清楚他人在众妙之门时,这些人为了寻找他一直做着不懈的努力。可他们哪怕再找,终究还是见不到他。当初单鹏蓦地将他送回,他还是一时惊错,可得知这些事情后,他终于明白了单鹏的明断。
单鹏知道他有牵挂,亦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
赵一羽仍旧说个不停,“单老大,我们虽是伤心,不过曹小姐只怕比我们伤心百倍。她真是个好女子,只在人后暗自落泪,哭过之后却是第一个提出来要找你。她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的下落,这才在洛阳、许都、邺城等地广放钱粮,一方面为你祈福,亦希望借助各方的百姓探寻你的消息。不然以曹将军的性子,如何会这般……出血?”
他说到最后稍微压低了声音,看单飞仍在,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赵一羽喜不自胜道:“单老大,你不能走,你一定不能走。你看我糊涂了,看到你后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来,先到铺中去坐坐。”
他只怕单飞不应,几乎硬扯着单飞向前走去。
单飞笑笑,不再拒绝兄弟的盛意拳拳。
黄豆眼那帮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蛇头却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叫道:“单老大?”见单飞回头望来,蛇头鼓起勇气道:“咱们说过的那事儿?”
赵一羽皱下眉头,他的一双眼颇为老辣,如何看不出蛇头这些人的不入流?适才他的一番告诫,本来也有警告蛇头这些人的意思,听蛇头居然认识单飞,赵一羽倒有些意外,不敢怠慢道:“单老大,这是……”
单飞笑道:“我和他们是偶遇,是听他们提及,才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我。说起来,他们也是帮了点儿忙的。”
蛇头喜出望外,忙道:“单老大客气了。”他已经想到眼前这个单老大多半就是曹家要找的那个厨子,虽不知道这个厨子为何会让许多人牵挂,可有发财的机会,他自然不想错过。
赵一羽立即客气了许多,“原来如此,几位朋友里面请。”他一摆手,带众人入了那铺中。
街市那铺面倒是极大,不过也是极为寒简。单飞跟随赵一羽入了大堂,感觉此间倒和黑山军以往住的地方很是类似。
赵一羽见单飞打量着周围,搔头笑道:“单老大,洛阳初兴,我们这里除了储粮的地方用心些,其余的地方都是例行节俭,只求能将物资用到最有用的地方。你看你来了,我这儿连茶水都没有准备。”
单飞笑道:“你若能备出茶水,我倒不敢前来找你了。”
赵一羽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单飞是在调侃,“兄弟再是不成器,如何会有点儿位置后就连单老大都不认呢?单老大,黑山军十数万的百姓,都是仗着你的大恩,这才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若是知道你回转……”
他话音未落,院门“砰”的声响,随即有两个人窜进来。那两人身法如风,转瞬就要撞在厅堂外站着的蛇头身上。
蛇头无法躲避,几乎骇得跌倒。
不想其中一个头发微黄之人一伸手,已将他稳稳的送到一旁。另外一个老头看起来七老八十,可身形却如落叶般轻飘飘的落在堂中,低喝道:“一羽,为何传出最紧急的讯号?究竟有什么要紧的……”
那老者话未说完,目光已定定落在单飞身上,不过片刻,一步就到了单飞的面前,惊喜道:“单老大?”
蛇头那帮人见状惊异难言,实在难想这个老头一声老大叫的这般自然而然。
另外那头发微黄之人亦是叫道:“单老大!”他虽不如那老者般亲热,可亦是喜悦难言的模样。
单飞认识这二人正是孙轻和雷公,亦是张飞燕的手下。当年他和这二人都有交手,不过曾经的不快早就风轻云淡,眼见故人无恙,单飞亦是高兴道:“孙老丈,你倒是越来越精神了。雷公,锤子没有带吗?”
雷公憨憨搔头,偌样的汉子居然腼腆的说不出话来。孙轻却是老眼有泪,“单老大,你这几年去了哪里?倒让兄弟们好一番寻找。你来的不巧,我等才送货至此……”
“那倒不巧。”单飞笑道:“你们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理会我的。”
“单老大,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孙轻忙道:“我们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你回来了,我们都要放下!我是说,我们才送货到此,看曹小姐已从洛阳前往许都,这会儿只怕出了城。她若是知道你回来,不知道会有多开心。老夫腿快,还能追她回来!”
他倒是说走就要走,却被单飞一把抓住。
单飞目光复杂,半晌才道:“不用这般着急,有时间找人知会她一声就好。”
“单老大……”孙轻想说什么,不过见到单飞的坚决,一时没有说下去。
赵一羽道:“单老大不急,可一帮朋友兄弟若知道我们找到单老大,却没有及时传出消息,以后不得把我们煮了吃?”他说话间,向雷公用了个眼色。
雷公悄然就要向外走去,可不等到了院门,院门处“砰”的又响,有人喝道:“钟大人到!”
众人一怔。
赵一羽神色讶异,嘟囔道:“他来做什么?他和单老大你……”
单飞知道他要问什么,摇摇头道:“没什么交情,不会是为我而来。”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向院门处望去,就见一长者徐徐走来。
那老者官帽下的头发全白,虽是苍老,脚步却是稳健,举止亦是从容。那老者身旁跟着几个人,却多少有点儿狂傲的模样。
赵一羽低声道:“单老大,我去接一下。”这几年来,黑山军自和曹洪合作经营后,张飞燕为避嫌疑,没有将一帮高手聚集邺城,多数安插在曹洪的身边。
曹洪看似吝啬,用人经营却是极为擅长。他看出赵一羽有实力、为人处事能力不差,遂将洛阳大多业务交给赵一羽打理。
赵一羽身份大涨,可面对洛阳第一人钟繇,仍旧不敢有丝毫怠慢。
疾步出了厅堂,赵一羽躬身施礼道:“不知道钟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钟繇官职虽高,人却和蔼,笑呵呵道:“一羽实在客气,老夫是不速之客,不被主人逐客就已欣喜,如何能责怪什么?”
赵一羽亦笑,目光却落在钟繇身旁那几人的身上,微有皱眉。那几人看着赵一羽的眼神,远不如钟繇客气。
钟繇眺向厅堂,远望单飞道:“适才此间似乎出了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一羽是否有贵客前来?”钟繇人老经验亦老,一见孙轻那种人都是垂手肃立在单飞的身旁,已知单飞来头不小,可他真没认出这人是哪个。
赵一羽轻描淡写道:“不是贵客。”
“哦?”钟繇略扬长眉,很有意外。
赵一羽随即道:“是家人,是我等一直在寻找的单老大今日回转。钟大人,对我等来说,今日实则是大喜的日子,我等不想坏了心情。”
他说话时似有暗指,钟繇身旁那几人都是冷笑不语,有一人却是吃惊叫道:“单飞回来了?他还活着?”
钟繇身躯微震,不理会赵一羽言语有送客之意,惊诧道:“单统领回来了?老夫久闻单统领大名,始终无缘相见。一羽,不知能否请你代为引见?”
一言落地,众人惊错。
蛇头那些地痞几乎要晕了过去。钟繇何等人物?当年曹操在官渡之战曾得钟繇援助,亦是回信赞道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
曹操的意思是,我在东方屋漏连夜雨,幸得阁下在西方还有点儿艳阳天,我老曹素来喜欢抢注,可安定关陇的功劳,都应算在你钟繇的身上。你老的功劳就和汉初三杰的萧何一样。
如今还算是汉室天下,老曹这种比拟,多少以刘邦自居,不过钟繇倒没多说什么,始终对曹操尽忠尽职,或者更准确来说,此人是在为天下百姓尽责。若无钟繇,关中、许都间千里地域只怕早就乱套,因为不止马腾、韩遂对中原虎视眈眈,几年前,若无钟繇力抗袁尚的手下郭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和高干联手瓜分河东之举,不要说洛阳,哪怕许都都是难保。如此的人物要见谁不能,可如今钟繇居然让赵一羽帮忙引见去见单飞?
赵一羽心中惊诧,忙道:“钟大人客气了。单老大就在厅堂,还请钟大人移步。”
他知道单飞绝不会倨傲的给人尴尬,遂引钟繇向厅堂走去。
单飞早就听到钟繇的言语,他对钟繇此人很有好感,见钟繇如此,单飞起身疾走到了厅堂前道:“钟大人客气了,不才单飞正巧路过洛阳,不想惊扰了钟大人。”
钟繇定定的看着单飞,良久才道:“单统领错了。”
单飞双眉略展,“不知钟大人有何见教?”
钟繇露出暖暖的笑,“当年洛阳初闻单统领之名,本以为萍水相逢,老朽遂未来见。可老朽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那随着曹棺的少年不但有着无双的妙手,还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一个能为民请命、救黑山军十数万众,让邺城免受屠戮的单统领若是不才,这天底下还有哪个能算是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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