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再过两天林蕤就该去医院检查,最后发现自己怀孕。而她确实足够聪明,没有去找宋成彦,因为她知道宋成彦的青梅竹马回来了,这时候去找他绝对只是送羊入虎口。所以她肯定会去找宋母。
傅家老宅和景家、宋家都在一处,且离得都不远。
傅家二老一直期待着他能够回傅宅生活,顺便催着傅君然去相亲结婚。
不过傅家二老并不知道原主不婚丁克的想法,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让他带个女孩子回来结婚生子。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回家的问题了,毕竟归国的儿子也该回家住几天,哪能成天在酒店里常住啊。
再者,有些东西,近水楼台比时间长久。
“妈,我明天回家住。”
“哎哟,哪呀,我能忘了我亲妈嘛?”
“成成成,不过相亲什么的可别让我去了,最近忙得很,没时间应付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
“诶,行,明天就回来。”
挂断电话,君然轻笑出声,果然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教养出风流随性的男子,不愿被婚姻拘着倒也有迹可寻,倒是被原主父亲给收服了,却是有些难以捉摸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林蕤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风衣,攥紧了手中的诊断书,已经三个月了……
她是个孤儿,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要成为一个孤儿了吗?
她神情恍惚,黑色的发顺着肩头落下,遮下了她所有表情,整个人周身都弥漫在一种难言的低气压中。
宋成彦的前女友回来了,那个叫做景瑜的女孩子。
是宋成彦在意乱情迷之时,伏在她身体上喊出的那个名字。
问她爱宋成彦吗?
其实林蕤不太清楚,她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宋成彦喝醉了,她那些天高烧,正在熟睡之中,这样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下,她根本没想到那触感是真的,何况第二天她根本没见到宋成彦,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做了个梦,没想到这隐患就这样埋下了,要不是这两个月没有来大姨妈,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她喜欢孩子,可是却无法接受这孩子是个私生子。
她也不想承认,孩子的父亲不想要他们。
飘飘荡荡的,就和随处飘扬的柳絮一样,落地生根,谈何容易。
她颓废的往后一靠,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好能够咽下那不知名的、漫上眼角的雾气。
为了孩子,那宋家继承人的位置,她必须要争取到。
她看向医院走廊天花板的眼里,冒出坚毅的亮光。
为母则强,大抵如此。
她站起身来,穿上那件披在身上、价格不菲的薄款风衣,又恢复她所向披靡的职业女性风范。
八公分的高跟鞋踏在医院的走廊里,声声作响。只是将出门前涂上的口红擦的干干净净,不再盛气凌人,倒显得几分温柔。
只是那双鞋和一个人的表现,注定和妇产科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阿彦,几年不见,你变了许多。”君然细细抿了一口espresso,这种咖啡装在小巧的杯子里,最好在三口之内喝完。
他可不认为他们需要促膝长谈、执手相看泪眼。
不过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倒挺好喝的,上头覆盖着一层浓郁的克利马,挂杯度和回味感都不错。
他见对面的宋成彦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又抿了一口。
禁不住感叹一声。
这是第二口,喝了一大半了。
“傅君然,你究竟想做什么?”宋成彦颇有些咬牙切齿,这人倒真是出国几年心思深沉了不少。
宋成彦向来不给人面子,除开合作伙伴比不得他宋家的公司以外,其他人约莫都是不将他这臭脾气放在眼里的。
毕竟谁能和没脑子的人讲道理呢?
君然放下杯子,小巧的瓷杯和盘子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漫不经心的抬眸,眼角带笑,用放在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污渍,眉目轻佻。
“我能做什么?”他顿了顿,眼神又垂下看着杯里冷却的咖啡,“不过是不想小鲸鱼被你给骗了。”
宋成彦盯着他,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骗她?我能骗她什么?”他自认为什么东西都能告诉景瑜,怎么可能会骗她?
君然食指触了触咖啡杯,发觉这么几句话下来,这咖啡已经彻底凉透,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他没了继续谈话的耐心:“骗她什么了,我可不知道。不过昨天她和我说……”
“说什么?”
“你是个混蛋。”君然的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意,似乎是觉得甚有道理,还略微点了点头。
“你!”宋成彦气结,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有我不是你的属下,也不是你的小情人,下次别随便就把我叫出来,我很忙。与其在这和我争论你是不是个混蛋的问题,还不如解决一下你的私生活。”
君然说完,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回头轻瞥了一眼那人,眉毛轻挑:“谢谢你的咖啡了,小混蛋。”
徒留宋成彦在原地气得发狂,却对他无可奈何。
原主比宋成彦还大了几岁呢,不得叫一声哥?真是没礼貌。
君然想着前两天要回老宅,也想到系统提醒女配林蕤已经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实,开着自己新买不久的揽胜,准备回家。
比起那辆耀眼的法拉利,他还是喜欢这种厚重低调的suv,君然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开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开到老宅的时候,林蕤刚好从计程车上下来。和与原主记忆里很不相同,以前的林蕤不太会打扮,总是穿着灰扑扑的一身,还绑着一个老土的马尾;现在的她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也能站得直直的,脸上哪怕不着粉黛,也能看出她的保养得宜。更别提她身上不菲的衣着。
还真是物是人非。
君然没有将车停下,继续往前开,直到开到傅家老宅才停下车。
“爸妈,我回来了。”
傅家两老正在桌上准备晚饭,傅母等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回来,才坐下准备开席,没想到刚坐下还没动筷,这人倒是回来的刚好。
傅爸一向宠着母子俩,不过比起这几年不着家的儿子,显然还是当年追了好久的妻子更重要:“你怎么才回来啊?瞧你妈给饿的,脸色都不好了。”
这么一插科打诨,傅母脸色就好看了一些,眼神轻飘飘的望了一眼自家儿子,自顾自的执筷吃完饭。
君然嘿嘿两声,用眼神感激了一下老爸,拉开凳子坐下,顺势拿过放在他面前的筷子给他娘亲面前夹菜。
“妈,这不是刚回国,什么都没准备好吗?你看我一安顿好不就回来了吗?”君然无奈,女人就是得哄。
傅母不理他,可憋了好半天也不见君然给她个保证,她只是想让他结个婚有个人陪着,又不是让他赶紧生个孩子。
她年轻时也放荡不羁爱自由,可现在不也好好的?想到这儿她更生气了,又恶狠狠的瞪了眼君然。
这饭怎么吃终究还是会吃完的,君然为了避免傅母的喋喋不休,只好寻了借口说出门散步。
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来找个由头和女配搭上话。
说来也巧,傅家和宋家离得本就不远,不过傅家宅子在更上坡一些,转个弯下坡就能到宋家。
他预测了时间,谈了快一个多小时了,这时候正赶上宋成彦回家,以林蕤的心智,肯定不会让宋成彦抓到把柄,所以只能先让宋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所以,在宋成彦回家之前,林蕤必定是要下山的。
林蕤没想到宋母看着柔弱,居然也挺难缠。和宋父那样的老狐狸一唱一和,一白脸一红脸,她就险些被套出话来。
只好借口有事赶紧出门,马上宋成彦就要回来了,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给他抓到。
孩子、血脉,才是她最大的倚仗。
她不怕宋家两老发怒,就怕那两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现在想来,这肚子里的这块肉,用处大得很。
林蕤轻柔的抚了抚肚子,神情淹没在黑暗里。
宝宝,是你的东西,妈妈一定都给你夺过来。
君然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中的那句话清晰无比:
目标已锁定,攻略对象女配林蕤。
林蕤没想到会遇到他,她的前男友,傅君然。
六年前,她曾深深爱过的、也曾深深怨恨的,那个男人。
她也没想到,再一次面对这人,她竟然也可以无怨无惧,不悲不喜。当初的他是怎样的呢?
她搜索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可遍寻一切,却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前的傅君然是怎么样的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君然只是笑,眉眼之中带着一点莫名,似是诧异。
“怎么,傅少几年不见,竟是认不出我了么?”林蕤讽刺开口,知道这几年她过得有多煎熬吗?
她以为可以托付的人,告诉她他不愿意结婚,更不愿意有他们的孩子,就这样分开也好过纠纠缠缠。
他单方面的宣告分手,她不愿承认却只得承认。
而她再想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宋成彦却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不过是个替身。
为什么?
难道她是个孤儿,没爸没妈,就活该低贱一生,颠沛流离的过一辈子吗?
她不信命,而命运却总和她开玩笑。
君然耸耸肩,秋日里的晚上带着点凉风,很是宜人。那风抚过拂过他的额头,吹开他的碎发,他眉眼好看得很,看着其他人讲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点点认真,好像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你一样。
可林蕤不信了,因为以前太过相信。
“蕤蕤,你怎么会在这?”君然淡淡的开口,仿佛多年老友不见,生疏开口的招呼。
他现在敢确信,林蕤对原主是真的不带任何感情了。
所有的爱恨,都在六年间随风消逝。那些痛和怨在再一次见到君然的那一刻,集体释然。
林蕤这个女人,爱而不得,所求不得。
现在君然似乎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心机深沉的女配最后会以自杀为结尾了。
因为她渴望有人能爱她,可到最后机关算尽,谁都不爱她,还因为她的缘故,她失去了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
在一切失去之后,人生没有任何颜色,灰败的、丑陋的都是她的,她带走。只剩下一地残血,是她送给这恶心的世界的最后一抹色彩。
林蕤轻笑:“我来这儿,是为了来见宋成彦的呀。”
她眼神挑衅,勾着唇角望向君然,企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慌张。
可那人却像是猜到了一切一样,神情不变,只是双手插在口袋。
法拉利的轰鸣声渐止,宋成彦从车上下来,皱着眉头走到林蕤身边:“你怎么会来?”
那小眼神儿颇为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君然,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阿彦,这么晚才回来啊?”君然淡笑着开口,神情自然的好像根本不认识林蕤。
宋成彦看君然并不把注意力放在林蕤身上,才舒了一口气:“公司事多,忙到现在才回来。”
“这是sg公司的代表林蕤林小姐。”他指了指身边的林蕤,努力给君然一种“他和林蕤不熟”的错觉。
君然瞥了一眼林蕤,温温凉凉的,看不出的情绪。
“早有耳闻。今日一见,趣味相投。”
宋成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虎躯一震。
什么叫早有耳闻?什么叫趣味相投?
林蕤气急,真是险些坏了她的事,她警告般的看了一眼君然。
“成彦,那我先走了。晚了不好打车。”
宋成彦将视线转向她,漠不关心的点点头。
君然似乎也觉得无趣,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傅宅走去。
不过他回去可不是真就到家睡觉的,这目标都到手里了,怎么能不努力抓紧呢?
他开着他那辆车晃晃悠悠的开,很快就追到了还在步行的女人。
林蕤将那双八公分的高跟脱下,拎在手里,走在这下坡柏油路上倒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君然按了按喇叭,打开右边车窗,一边开着一边朝着她喊话:“上来吧,走到山下还要好久,你赤着脚走下去肯定会磨破皮。”
林蕤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样,继续往前走。
“好吧,你如果想让我停下来陪你一起走的话,我也可以舍命陪君子的。”君然停下车,准备下车和林蕤一起走。
林蕤无奈,看向这人:“傅君然,你怎么和六年前泡妞的水平一样啊,陪吃陪喝送温暖,然后再送人回家,是不是还要人家陪你来一发?”
君然轻笑,这人还真是直白的有趣,心思明明很重,却又有着极端的直白,矛盾得很。
“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他低声道,声音带着点点沙哑,却不见了那抹无时不刻带着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