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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清穿(25)
    阳春三月, 严寒褪去,天气转暖, 大街上的人们也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薄的春衫。

    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京城书院旁的桃花林迎来了无数的游人,有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画, 也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们相约踏青,还有携家带口、呼朋引伴者来此嬉戏游玩。

    更有许多人家索性带了蒲席、食盒,把蒲席在桃花树下铺了,摆上吃食点心,一家人围席而坐,赏春光,享天伦, 其乐融融。

    这里的桃花开的却比别处灿烂, 灼灼如华,娇艳欲滴,清风拂来,吹落一片花雨,落英缤纷。

    所有人都沉醉于这片灼灼桃林中, 在这里似乎没有贵贱之分,不管是遍身绮罗的千金夫人,还是荆钗布裙的小家碧玉,漫步于缤纷花雨中,偶有相遇者, 皆颔首示意,相视一笑后悠然而去。

    俞青站在凉亭中,看着眼前这一幅春光融融的春游盛景图,闻着空气中清新淡雅的幽香,嘴角不禁扬起笑意,点头赞叹道:“好个世外桃源,真是逍遥所在,这桃林是几时种的?”

    康熙闻言笑道:“这是沈季和的主意,他说这地方荒着也可惜,便让人种了这些桃树,最初不过才百来株,几年下来又陆陆续续种了不少,如今只怕有上万株了,咱们上前头看看去,那里的才最好看。”

    才踏出凉亭,正巧一阵清风徐来,吹落阵阵花雨,俞青抬手接住几片花瓣,见这桃花花瓣比寻常所见略小些,色白者清新出尘,色红者色泽艳丽,香味清幽淡雅,娇艳动人,不禁有些好奇道:“我观此处桃花似乎也与素日常见的那些不一样,花瓣娇小,香气清幽,更为馥郁。”

    康熙笑道:“您不知道,这桃花原是深山的异种,被一个老花农无意中发现了,正巧沈季和带着学生去那边山里寻找野生稻种,看到这桃花后如获至宝,死乞活赖买了两株下来,不辞辛苦带回了京城,费了极大功夫才培育出来,后来便有了这片桃林。

    说起来也好笑,咱们这位沈山长可没一点读书人的清高,每年春季还弄了个桃花节,光这片桃林这些年便给他挣下了不少银子,上回陈廷敬还笑他满身铜臭味,污了读书人的斯文清雅。 ”

    俞青闻言失笑,“他身为京城书院的山长,自然要为书院考虑,如今书院这么大了,每年花费的银子可不少,又不能都伸手向朝廷要,他自然要多想些法子。

    依我看他这样倒挺好,灵活变通,不像那些老学究,墨守成规,每日只知道之乎者也,于世俗经济丝毫不通,这样教出来的学生即便当了官,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于国于民又有何用?”

    康熙拨开头上的桃花枝,点头道:“您说的是,他这人虽有些不着调,做事却极认真,这些年也折腾出了不少新鲜东西。

    如今的稻种和麦种都是他带着那批学生改良出来的,每季可多收好几石粮食。 ”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缓步前行,梁九功与芸香跟在两人身后,其余的侍卫不敢打扰,只不远不近缀在后面,时刻注意四周安全。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缓坡,此处地势平缓,已有许多人在这里铺好了席子,喝着热茶,吃着点心,闲话家常。

    顽皮的孩童在花树下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

    俞青不自觉露出笑意,对康熙笑道:“这里景致不错,咱们也在这里歇一歇吧,与民同乐一回。”

    康熙闻言微微一笑,对梁九功颔首示意。

    梁九功心领神会,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人去安排了。

    不过片刻,梁九功便回来了,“爷,主子,已经安置好了,请移驾。”

    说罢引了二人到前方一株桃花树下,地上已经铺好了绒毯软垫,摆上了各色吃食点心。

    刘义和是太白楼的掌柜,太白楼虽比不得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但坐落于京城书院旁边,因着地利之便,生意很少冷清。

    这刘义和原是蜀中人士,自幼出来闯荡,走了不少地方,虽没读过什么书,却颇有些见识,当初京城书院成立不久,他便预料到了书院的前景。

    京城书院建在郊区,此时书院附近除了几户农家外都是些荒地,他左思右想许久,终于咬咬牙,把手上正经营的绸缎铺子卖了,又掏出了全部家当,东凑西借,买下了书院不远处的一块荒地,建了一座客栈,前面的两层做酒楼,后面隔出十来间做客房。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因为不到一年,书院附近的荒地价格便翻了好几倍,即便如此还是很快就被买的一干二净。

    京城书院声名日盛,这附近也渐渐繁华起来,酒楼、茶楼、书铺、客栈、布庄、药铺等陆续出现。

    还有不少头来此做生意的、求学的,短短数年间,这块荒芜之地慢慢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刘义和头脑灵活,花重金从苏杭请了位大师傅来掌勺,客栈也特意迎合了学子们的喜好,装饰的甚为清雅。

    客栈的酒菜味道极好,很快在一众酒楼中脱颖而出,不到一年便回了本,还赚了不少,他已打定主意日后就在京城安家落户,便把老家的妻儿都接了过来。

    这些年来酒楼生意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忙,极少有时间陪家人,今日小孙子女非吵着要带他们出来顽,他实在被缠的不行,便让儿子媳妇看着客栈,带着妻子和孙女们到桃林来踏青,看看桃花。

    孩子们在一旁玩闹,家长们便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刘义和正与婆娘吴氏说话,不经意间抬起头,不由自主的被旁边走过来的一行人吸引了目光。

    刘义和自问阅人无数,一般只要看上两眼,从对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便可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极少出错,这会却有些看不明白这一行人了。

    为首的那位男子生的俊美无俦,贵气逼人,一身穿戴皆是极品,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出身显贵。

    身边跟着的几人似乎是服侍的下人,身上衣裳虽看着不起眼,那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一身气派亦极为不凡,不是达官显贵之家□□不出来这般人物。

    尤其那几个护卫打扮的人,一身凛冽的气质极为慑人,便是他见过的虎贲军也不过如此。

    看来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出来游玩踏青。

    让他疑惑的是俊美男子旁边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绝丽,挽着如意髻,戴着一套掐丝鎏金蓝宝石头面,一身典雅的湖蓝色缎地旗装,衣身绣各种姿态的蝴蝶,蝴蝶中间,穿插数朵兰花。

    袖口及衣襟也以兰花及蝴蝶掐花,银线细致的勾描出一朵朵白兰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腰间别了枚精巧的羊脂白玉雕花佩,雍容不失清雅。

    看其相貌,倒与那俊美男子极为相配,但看这男子的态度,却又不像是夫妻,虽然极为亲近,却无夫妻间的亲密,反而像是对待长辈,可这年纪又有些对不上。

    他一时出神,并未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半天。

    俞青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停止修炼,武功已臻化境,方才一坐下便发觉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们。

    她原本也不以为意,谁知过了许久那视线都没有消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头看过去。

    康熙正斟了杯茶递给俞青,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是什么情况后,顿时目光一沉。

    几个侍卫也发觉不对,顿时迅速上前,挡在了俞青与康熙二人身前,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腰间佩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只待康熙一声令下便将那人抓过来。

    梁九功与芸香快步上前,冷冷看了刘义和一眼,梁九功转身恭敬道:“主子,那人好生无礼,要不要把他带过来。”

    这话声音并不小,刘义和顿时惊醒过来,吓了一跳,暗悔自己失态,惹下祸事,忙站起身赔礼道歉:“这是一场误会,小人一时失神,并非有意冒犯,请夫人恕罪!”

    林中众人原本正在说笑,并未留意到身后的俞青等人,此时也都惊住了。

    俞青他们的位置在几株桃树的左边,离众人也有些距离,不回头的话很难注意到。此时众人纷纷看过来,热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俞青看了刘义和一眼,对康熙微微摇头,示意梁九功和侍卫退下,微笑道:“既是误会便罢了,这位先生请坐下吧。”

    说罢又对众人道:“抱歉,下人无礼,惊扰诸位了。”

    刘义和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众人见她言语温和,也慢慢放松下来,片刻后,场面重新热闹起来,众人也忘了方才之事,重新说笑起来。

    刘义和到底有些受惊,又被婆娘狠狠教训了一顿,便有些蔫蔫的。

    旁边树下的那一家正是他们隔壁绸缎铺的李掌柜,见状当即笑道:“老刘,你今儿怎么也舍得出来逛了,素日不都是守着你那酒楼不肯挪步么?我今儿怎么瞧着你耳朵有些肿了,莫不是被嫂子给拽出来的?”

    这老李秉性吝啬,却最怕老婆,是这附近出了名的耙耳朵,素日不知被刘义和笑话了多少次,此时好容易逮到一次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此言一出,旁边众人都哄笑出声,刘义和的耳朵确实是方才被老婆给揪的,此时不禁涨红了脸,又不知如何辩解,只一个劲儿道:“胡说八道!”

    吴氏性子爽利,闻言笑道:“他才不想出来呢。只是前儿答应了我家大孙女,能考上书院的女子学堂便带她姊妹出来玩,这不拖了好几日,今儿才抽了时间出来。”

    旁边众人闻言都忙道恭喜,一妇人笑道:“嫂子好福气,说来有缘,我家那个丫头也是女子学堂的,说来算是你家姑娘的师姐了。”

    吴氏闻言忙笑道:“令千金如今可还在学堂?”

    那妇人摇头笑道:“没,去年就出来了,被分去了养善堂当女先生,今年二月刚成亲,女婿也是书院的先生。

    如今小两口日子过的挺和美,每人每月有好几两银子工钱,还有粮米油盐补贴,又体面又轻快,可比我们地里刨食的强。

    想当初我家丫头连考了三次都没考上,当时她都十三了,再过一年就到了年限了,可把我给愁的。

    我家那口子都说没这个造化,又是个丫头,干脆不要去考了,早些嫁人得了,幸而当初没听他的,不然哪里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呢?”

    众人闻言都艳羡不已,俞青与康熙在一旁也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听到此处,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欣慰。

    当初俞青在执政期间,便着意想办法提高女子的地位,当年排除万难,在京城书院特意划了块地,成立了一间女子学堂,专门教授她们知识。

    这些女子出来后都各有作为,有成为一代名医的,有成国学名士的,其中两位贡献卓著者还被朝廷下旨褒奖,从那以后,女子的社会地位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二十多年下来,女子的地位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了。

    况且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大清民风日渐开放,女子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来工作的妇女也越来越多。

    特别江南地区,织造业发达,纺织厂,绣坊,缫丝厂等,这些活精细,要求高,多数都是要求招女工。

    活计精细,同样的工钱也高,女子不再以抛头露面为耻,反而成了家中赚钱主力,一个绣坊女工赚的工钱便可以养活一大家子,还绰绰有余。

    素来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妇女的收入成了许多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在家庭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话语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都在感叹这些年的变化,一位老婆婆笑道:“现在世道好了,想当初我们一家子连饭都吃不饱,到了年下便要打饥荒,哪能想到还有今天的好日子。”

    旁边的老大爷道:“我说还是得感谢万岁爷,要不是他老人家,咱们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原先我们一大家子土里刨食,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像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老头子我一个人挣的钱便比原来一家子挣得还多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忽听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子声音道:“老大爷,怎么您这么大年纪还要出去做工?”

    众人转身一看,却是方才那位雍容美丽的年轻夫人。

    老大爷忙道:“不敢当,老汉姓赵,您称呼赵老汉便是了。”说罢方细细解释起来。

    闲谈中才知道这老人家是蜀中人士,姓赵,两年前被儿子接到了京城。在家中照顾小孙子。

    这已经成了他们这些人家的生活模式了,老人在家照顾孩子,儿子媳妇则在工坊里做工。

    老人家闲来无事,便时常会接一些简单的活计到家里做。像糊火柴盒、折绢花等等,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做起来也简单。

    赵老汉笑道:“这些活计简单轻松,连小娃娃都会做,只要交几十文押金,便可以把东西带回家里做。

    送完孙子孙女去学堂,我和老婆子在家里也没啥事干,便经常带些回家来,空闲时便糊糊火柴盒,折些绢花,每日也能赚个三四十文,足够一家人一日的嚼用了。”

    众人都道:“我们那儿也开了许多作坊,原先累死累活,还常常拿不到工钱,后来朝廷下了令,每日工作不可超过四个时辰,加班还另外有工钱拿,那跟以前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康熙一直默不作声听着,此时闻言微微皱眉,道:“这样大家都出来做工了,那家里的地岂不是无人耕种了?工部早几年不是都研制出新的农具了吗?怎么反而没什么人种地了?”

    他原本一身气势便极为威严,此时皱起了眉头,越发骇人,众人心下一紧,便都有些不大敢说话了。

    刘义和越发觉得这人身份不凡,见众人都闭口不言,缓了缓神,忙道:“并不是如此,我们虽然不种地了,却也不会荒着,毕竟这是根本,通常都是佃给别人种,这样年终时可得些粮食,也不会荒废了田地,日后随时可以要回来。”

    坐在一旁树下的妇人正抱着女儿在吃点心,闻言也笑道:“这位爷不知道,像我们那儿多是山地,这些爬犁,水车,都不适合,种粮食收成只够勉强糊口罢了。

    还好这几年海上的船队多,每年采购的丝绸茶叶布匹是大头,几年前官府派人到各处查看,到了我们那儿,说我们那儿的土地更适合种桑树,还发了树苗下来。

    从那之后,我们那儿便都开始种桑养蚕了,收的蚕茧也不用担心,每年官府都会派人来收,虽然比市价略低些,但胜在省事。

    我们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也不必自己去找买主,只要把蚕茧收拾好就行,另外还有花田每个月都有出息,每年茶树,光这笔收入就够我们一家人花用了。”

    众人正说的热闹,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行人簇拥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走过来。

    那些少年一面说笑一面走来,见到此处有许多人,微微一怔后也没有在意,大声呼叫着让旁边的人给他们挪位置,当下林中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为首那个蓝袍少年正叼着一根草,抱臂倚靠在一棵桃树上,忽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传来,抬眼望去,便看见站在身前的梁九功,不禁一愣。

    他这些年时时常出入禁宫,对梁九功这个大内总管自然不陌生,当即心下一跳,待看清随后走过来的康熙与俞青时,顿时面色大变,急忙上前打千行礼。

    “墩布给皇……,三哥请安!给……”

    转而向俞青行礼,想起昨日阿玛说的话,心念电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嘴边的阿牟两个字默默吞了下去,顿了顿,方道:“给安布请安。”

    俞青一怔,看向康熙,康熙知道她没认出来,笑道:“这是十一叔的小儿子墩布,您还没见过吧?”

    俞青听说是博果尔的儿子,顿时笑了,这小子倒机灵,他额娘博尔济吉特氏是满珠锡礼之女,算来与自己是堂姐妹,叫安布倒也没错。

    细细打量了两眼,微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果然像他额娘,当初还是在襁褓中时见过,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前儿听说你玛嬷在回来的路上病了,如今可还好?”

    墩布闻言面上一红,随即低下头,恭恭敬敬道:“玛嬷知道您回来了,十分高兴,只是风寒还未痊愈,怕冲撞了您,不敢去拜见。”

    俞青微微一笑,“她是长辈,论理应该我去拜见她才是。”

    墩布闻言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对这位太后他是闻名已久,从小到大,他不知听阿玛说了多少对方的丰功伟绩,这时见到真人,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俞青看出他有些紧张,便刻意放缓了语气,墩布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说了会儿话,梁九功看了眼天色,低声提醒康熙道:“爷,书院就要放学了,您和主子不是说要去接几位少爷吗?去晚了只怕要错过了。”

    康熙闻言,轻轻颔首,走上前对俞青笑道:“您前儿答应保成他们要去接他们的,这时候差不多放学了,咱们该过去了。”

    俞青闻言点了点头,对墩布微笑道:“你们去顽罢,下回跟你阿玛额娘来家里坐坐。”

    康熙看了他身后那帮纨绔子弟一眼,叹道:“玩归玩,可别又闯祸,不然你阿玛要打断你的腿可再没人救你了。”

    墩布身子一颤,连声应是。

    待俞青一行人走了,墩布才直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跟他一起来的众人皆是不解,其中一人道:“墩布,你干嘛那么怕那两个人?”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大多都是家中的幼子,虽然有些纨绔,倒也不是糊涂之人,基本的眼色还是有的,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墩布是他们这一伙人的头领,素来傲气,上回见到裕亲王都没这么恭敬,这回这般小心翼翼,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墩布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糊涂虫,幸而我反应快,否则你们只怕惹了大祸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人什么来历,值得你怕成这样,难不成是刚回京的宗室王爷?还是科尔沁来的?”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他们都见过,方才那两人十分眼生,气质却极为威严尊贵,墩布又这般恭敬,想来也只有科尔沁的舅家才能让他如此。

    墩布忍不住犯了个白眼,“动动脑子吧,我的三哥可只有一个。”

    却不再解释,其中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少年率先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那位?”

    说罢隐晦的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

    墩布点点头。

    众人大惊,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圣上不是已经而立之年了么?谁能想到会这般年轻啊!

    俞青一行人到了书院,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如今的京城书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这些年来扩建了好几次,附近的近百亩荒地都已经被,规模十分庞大。

    如今书院分成五个部分,除了原先的格物堂,致知堂,尚武堂与国学堂,还增加了女子学堂。

    各个学堂几乎自成一院了,光是格物堂便有八百多学生。

    此时正是放学时候,钟响过后,书院大门慢慢打开,穿着长衫的学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大门,或三五成群,或一二为伴,说笑着走过。

    其中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面孔十分显眼,还有几个虽然也是黄皮肤黑眼睛,但言行举止却有些僵硬不自然,不像是大清的子民。

    胤褆与胤礽、胤祉正结伴出来,正东张西望,一眼看到康熙等人,顿时目光一亮,快步走过来。

    三人打千请了安,方垂手站好。

    俞青又看了眼站在门口说笑的洋学生,有些不解道:“书院何时招收洋学生了?”

    康熙笑道:“您有所不知,京城书院这些年来大名远扬,几年前就有不少外国学子不远万里慕名来求学,初时书院的名额有限,便没有同意,这两年才慢慢放开了。”

    胤褆在一旁解释道:“那些金发碧眼的是罗刹国来的学子,另外一些是东瀛和高丽来的。”

    胤礽狡黠一笑,道:“不过书院的考核非常难,他们虽然会说汉话,对汉学却不了解,每次考试都争不过咱们大清的学子,现在还只是旁听,汗阿玛说了,日后能不能正式通过考核,还要看他们的表现。”

    俞青闻言不禁失笑,这父子几个一个比一个精明,自己倒是白担心了。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毓秀山庄,静室内。

    俞青睁开眼,此次从入定中醒来,身上似乎脱去了什么负担一般,只觉浑身轻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身去了隔壁的汤池沐浴。

    俞青换好衣裳出来,便见芸香提着个食盒过来,“主子,这是小厨房刚熬好的莲子羹,您快……”话未说完,看到俞青的模样,手中的食盒顿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俞青一怔,见芸香面色有些不对,快步走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凝神给她诊了脉,然而脉象并没什么问题。

    芸香顿了顿,强笑道:“没什么,是奴婢不小心失了手,天色晚了,厨房也开始预备晚膳了,主子您今儿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做去。”

    俞青心中疑惑,随口说了几个菜,待芸香出去了,便走到梳妆台前。

    直到看清镜内的模样,俞青才知道芸香方才为什么一副受惊的样子。

    镜中显现出来的模样还是孟古青的容貌,只是眉眼间却忽然年轻了五六岁不止。

    俞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苦笑一声,九阴真经乃是玄门正宗的道家心法,她所练的又是经过改造的,融合了古墓派的心法,内功越深,容貌老化越不明显。

    原本还有些高兴,后来等她察觉到不妥时,已经晚了,这副身体的资质极好,几十年下来经脉已经完全打通,即便她不修炼,身体内的真气也会自动沿着经脉循环周天。

    她的容貌这两年依旧没有变化,她知道宫中已有人开始有些怀疑,只是摄于她的威信,还不敢多想,原本还勉强能用保养得好来应付过去,现在这模样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难不成日后的日子都要靠易容术来过?

    暗暗叹了口气,罢了,原本是准备处理好各项事务,过两年再走的,现在看来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

    “主子,您还好吗?”乌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俞青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粉盒,平静道:“进来吧。”

    乌兰快步进来,松了口气道:“方才奴婢看芸香神色匆匆地跑出去,吓了一跳,还以为主子您……”

    俞青转过身,看清她的模样,乌兰剩下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下去了。

    俞青看了眼怔怔出神的乌兰,道:“明日问问芸香,看她想去哪儿,你若是想若是想离开,也……”话未说完便被乌兰打断了。

    “奴婢不走!”

    俞青闻言一怔,抬头望去。

    “主子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不管主子是什么人,在奴婢的心里,主子始终是那个在奴婢重病时陪着奴婢,亲自为奴婢熬药的主子。主子去哪儿,乌兰也去哪儿。”

    乌兰抬起头,看着俞青的眼睛认真道。

    俞青一愣,随即笑了,“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好好歇会儿吧,明日开始收拾东西,咱们要准备离开了。”

    “是,主子您好好休息,奴婢就在隔壁,有事就唤奴婢一声。”

    “知道了,快去歇着吧。”

    次日,寿康宫。

    康熙颇有些惊讶,“皇额娘您不是说月底再回来吗?这次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儿子好派人去接您。”

    俞青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听说今儿你在朝上决定在各地兴建学堂?”

    康熙恭敬地扶着俞青在上首坐下,道:“儿子一直记着您的教导,靠愚民之法统治百姓的王朝终不能长久,只有让百姓开智,各式人才百花齐放,方是国家强盛之道。”

    俞青闻言颇为欣慰,现在的康熙眼光长远,已经不再是历史上那个一心维护满族正统的□□统治者了,“只是这件事非一朝一夕可成,长此以往,花费可不小。”

    康熙微微一笑,“如今国库充盈,边疆近年也无战事,户部每年的税收已经便足够了,何况还有商部和船队这一大笔银子呢。”

    俞青闻言点点头,“如此便好。”

    说了会话,便有宫女通报阿哥们来请安了。

    不一会儿便见胤褆胤礽众兄弟进来,请安过后,俞青拉过胤禛,笑道:“好些时日不见,小四又长高了。”

    胤禛抿了抿嘴,眼神颇为欣喜。

    说了会儿话,俞青摸了摸胤禩的小脑门,对康熙笑道:“他们兄弟极有天赋,好生教导,将来必是咱们大清的贤臣良将。”

    又转身向胤礽几人道:“你们要记着,你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心中想的应该是这大清天下,外面天地广阔,不要把目光拘囿于这小小一方天地,要记着,你们是亲兄弟,绝不可因一己私欲而自相残杀。”

    众人闻言都应了,不知为何忽然说这些话,心中都有些不安的感觉,只是康熙在场,也不敢再说什么。

    待胤褆兄弟几人走远,康熙方道:“额娘,您怎么忽然跟他们说起这些了,他们现在还小,只怕还不明白,日后还得您多加教导。”

    俞青看着眼前的帝王,颇为欣慰,“玄烨,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宫里,但你的作为额娘都看在眼里,你这些年都做的很好,日后你只需记着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额娘便可以放心了。”

    康熙一惊,“您这话是何意?”

    俞青微微一笑,看向紫禁城外的天空,“如今诸事皆定,我再没有什么挂心的事了,额娘这些年被困在这紫禁城,也有些累了,如今想去各处走一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康熙沉默不语,冥冥中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天,然而真的来了,心下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方哑声道:“皇额娘的意思,儿子不敢阻拦,只希望您得空了记着回来看看儿子。”

    俞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不语。

    康熙二十五冬,母后皇太后病重,于十一月十二薨世,举国大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