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疑惑地拿起布囊,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小小的竹板,上面写着字。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 见无人, 到门边
把门栓上,走回榻边,仔细查看竹板上的字,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霍然一惊。
她飞快地将竹板倒扣在床上,在榻边来回踱步。片刻, 又将竹板拿起。
竹板上的字迹方正刻板, 好似印刷而成,完全看不出笔锋。显然是写这封短信的人故意为之是。
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酒宴。海棠林。衣袂。
这几个词乍看毫无联系,让人莫名其妙。可对貂蝉而言,这封短信正好戳中她心中的阴私。
至于送信之人的身份,通过“海棠林”这三个字, 她基本可以确认
对方极有可能是戏志才。
难道戏志才已经识破他们的计划
不,不管戏志才有没有识破这个局, 既然戏志才知道她在他的袖中下毒, 并成功地避开算计, 为何在董卓质问他的时候不揭发她
还有李儒袖中的毒是怎么回事,她未有机会接近李儒, 更别提暗算他。
貂蝉将竹简揣入怀中, 到屋后取了一抔泥, 覆在竹简上。而后,她将竹简用麻布包好,重新放入布囊中,贴身放好。
虽然不知道戏志才这封短信是为了警告她还是有别的目的她要先将这块竹简藏好,找机会去找崔颂,将一切告知于他。
又一日,距董卓放出狠话要处置荀攸的日子还有一天,民间突然传来一句童谣,“天悠悠,水攸攸,若逆流,天不留”,说二攸荀攸和许攸乃是天眷之人,杀了他必遭天谴。
这话一听就是无稽之谈,让人嗤之以鼻,但是对董卓等一些对谶纬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来说还真有点作用。他曾因为一个没根据的迷信之语就顺手冤杀与他不合的前上司张温的人。
李儒无语,谶纬之言从来都是统治者帝王的舆论工具,什么时候反而成为对他们的制约了
“我并非要太师非杀二攸不可,二攸不过是诱饵,太师只需做个样子,等逆竖之首落网,要怎么处置二攸,还不是太师一句话的事”
董卓道“身居高位者,有令必行,倘使到时逆竖有所警觉,不上这个当,吾该如何收场”
李儒一哽,他万万没想到董卓所顾虑的竟然是这个。
他想说你要是个皇帝不敢出尔反尔也就罢了,你现在还只是个霸主,屁股都没坐稳呢,就开始考虑这些了要说对自己人守信那也对,毕竟为了人心是该言出必行,但你现在是在谋大计,争霸之路就是兵不厌诈。考虑信义,你以为这是春秋时代吗
更何况,谋事在变,万事都是变动的,利用荀攸之计还未有定数,何必顾虑这些
然而不管李儒内心如何吐槽,他明面上是不敢拂董卓的脸面的。更何况前几日出了“下毒”事件,正是他夹着尾巴的时候,哪敢在董卓跟前兴风作浪
“太师说得是。是儒考虑不周。”李儒曲意逢迎了几句,已然开始谋划出路。
以他对董卓的了解,“毒杀”事件不会就这么算了。一时的不追究不代表永远不追究。这次的事已成了一道鱼刺,梗在董卓喉头。哪天记起来了,一个不爽了,也就是他李儒与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了。
李儒一边暗恨自己的大意,一边萌发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与其被动地等待兔死狗烹的结局,不如早谋出路另择明主
就这样,“二攸”之事暂时得以回缓,王允私下接见崔颂,与他对饮。
“诚如小友所言,荀公达与许子远暂保无虞。只可惜我方亦中董贼的离间之计,近日参与密会、商讨反董大业的有志之士竟不剩几人,个个称病不至值此关键之际,真叫人顿足不已。”
崔颂已找王允汇报过拜访吕布的结果,详细讲述了那天的情况,认为事有变,不宜马上拉拢。王允深以为然。
如今崔颂听了王允的抱怨,言中有“这些人也不想想他王允要真是钓鱼执法,何必只抓许攸一个,早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了”的愤懑之意,崔颂道
“温侯莫恼,温侯之心,我等具知。然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崔颂的意思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董卓的钉子,但是因为反董事业一直不顺利,叫人看不到希望,再加上前段时间总有义士死亡,董卓手段又那么残忍伍孚被虐杀后,一部分读书人人已经有点心怯了,再加上荀攸、许攸莫名其妙被发现参与反董一事,董卓又声称要对他们“具五刑”残忍而侮辱的刑罚,所以他们萎了。
这要放在现代网游里,就是双方士气的问题。一方强而另一方弱,要想增强己方士气,只要削弱对方之士气并做点振奋己方人心的事就好。
王允问吕布是不是不能拉拢了
崔颂答并非如此。拉拢还是要拉拢的,只需要静待时机。
二人达成共识,王允承诺事成之后必有中风崔颂客套了一番,心道事成之后他就跑路了,再大的官再丰厚的赏赐也是枉然。
又数日,戏志才至董卓府与董卓密议,临走前,随手指了个侍女相送。
被指到的貂蝉低眉顺目,低声称是。
她忐忑地送戏志才出府,等了许久,未曾等到戏志才的只言片语。
她想起这是太师府,人来人往之下,戏志才未必敢与她摊牌,遂放下心来。岂料,没过多久,戏志才突然开口“予你此计者,可是崔郎”
貂蝉一惊,立即否认“不是”
戏志才淡淡道“那便是了。”
貂蝉有些懊恼,知道这些谋士们不好糊弄。戏志才对于他们来说是敌非友,她打定主意咬定口风不说。
再环顾四周,原来他们已经走入太师府的小道,虽然附近仍有一些人,但距离较远,如非大喊大叫,无人听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
如此一来,戏志才与她的对话就像是普通的询问,不会引起注目与怀疑。
戏志才又道“你的父亲是任无疾。”
貂蝉被提起了心神,转念又悲怆地想,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万事皆休,现在提起她的父亲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她会因此而将所有的事告诉戏志才吗仍是一语不发。
“他还活着。”
貂蝉遽然抬头。
戏志才见貂蝉不敢置信,好似怀疑自己听错的模样,重复了一遍“你的父亲任无疾,他还活着。”
貂蝉神情恍惚了须臾,赫然怒道“休想骗我”
她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仿佛这几日的悲痛与忍耐都在这一刻爆发。
戏志才等她发泄完,才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貂蝉。
“这是你父亲的尺书。”
一指大小的竹牍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蚊蝇小字。
安好,勿念。
墨迹尚新,且那写错了笔画的“念”字,确实是她父亲一贯以来的错法。
貂蝉下意识地想要接过那块竹牍,但被戏志才先一步收回。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的父亲,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无论是你我的谈话还是我为董卓谋士一事,不可告诉第三人,包括清河崔颂。”
驿舍内,外院马棚,崔颂正拿着自制刷子为马刷毛,还未刷完,眼角看到一人慢步朝他走来。
“崔兄,”来人是那姓江名遵的士子,与他打了个招呼,“此马可是崔兄之马当真神骏非常。”
崔颂与江遵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十分疑惑这姓江的士子每天都跟他玩偶遇、套近乎,到底想做什么
虽说文会上也有士子“慕名前来交谈”,但崔颂的直觉告诉他,江遵找他绝非是单纯的“慕名相交”。
“搦朽”正享受着刷毛的乐趣,忽的被人打扰,不豫地打了个响鼻。
崔颂拍了拍马背以示安抚,以最快的速度冲洗完毕,与江遵话别,假意提着木桶欲走。
江遵见崔颂欲就此离开,不得不进入正题。只听他长吁短叹,说反董大业受到阻挠,士人们又呈观望的态度,未来堪忧。只怕再过不久,反董的士人联盟就会形同一盘散沙,任董卓搓捏而毫无办法。
崔颂见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愤青之态,回说未必。
江遵精神一振,问他是否有了反董的妙计。崔颂似无意地道计谋已初步成型,正准备找时间将帛书交给王允。江遵又说了些“如此甚好”“有崔兄的锦囊妙计必能马到成功”之类的奉承之语,二人就此别过。
崔颂踏入房间,甘姬见他提着木桶回来,常服的一角被水渍打湿,她忙上前接过木桶等物,替他更衣
“此等腌臜的活计交给婢子就好,怎劳公子亲力亲为”
崔颂道了句无妨,换好衣,倚几而坐。
甘姬见他的手因为浸水而有些发白,忙道
“天气寒凉,公子不若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崔颂从善如流。甘姬煨好酒送上,崔颂饮了一杯,放下酒樽,甘姬劝他再饮。
崔颂让甘姬打开支摘窗,望着窗外的景物,独自浅斟。
甘姬见他望着窗外的弄堂,与他讲起弄堂里的趣事。
崔颂一手持着酒杯,另一手支着矮几,偶尔回应一二句。酒过三巡,或许是不知不觉喝得酣醉,他渐渐没了声响。
甘姬见他头颅渐垂,唤了一声“公子”。
崔颂毫无反应,她又叫了好几声,俱无人应答。
甘姬轻声道“公子,天气冷了,小心着凉。”顿了一顿,无人回应她,她又道,“婢子扶您去榻上休息。”便伸手去扶。
她一面扶着无知无觉的崔颂,一面将手探入他的衣襟。
未几,又取出手,伸入他的衣袖。
她捏住一物,正欲将手抽出,忽的,被另一只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