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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囚牢中的夫妻
    阿坤听得他声音,下意识退后一步,闪避着他目光,低声道:“你是谁?”

    龙二爷微微一笑,瞧着她苍老的容颜,温和道:“我是谁,你难道竟忘了吗……”他的嗓音格外温柔,像是怕吓跑眼前苍老的妇人。

    阿坤目光颤动,忽然拔足退后。

    龙二爷一把拽住了她。

    拽住她,便丢了拐杖,若是阿坤强行挣脱,他势必要摔个狗啃泥。

    阿坤挣扎着,终是望着他的脸,咬了唇没有挪动。二人就这么僵持,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龙二爷悠悠开口道:“你觉得我不是他吗?”

    阿坤没出声,但她的眼中却彷徨。眼前之人,像是那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那个人的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绝不会忘记。

    而那个人,绝非眼前的他。

    可若是说不是,为何他们的眼神却这样相似,相似的就像是当年,在西螺江上第一次相见。

    阿坤眼神一颤,竟滚下一颗泪来。

    江瑟瑟一愣,看着阿坤,再看看龙二爷,没出声。

    一见阿坤的眼泪,龙二爷却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像是一个追索了多年梦想的少年,忽然便美梦成真,甚至这美梦还美得出乎他的意料。

    他紧紧握住阿坤的手并不松开,另一只手却伸到了自己的脸颊下。这个动作很奇怪,众人一见都起了疑心。

    然而,下一秒,便见他的手指间忽然多了一层薄薄的皮。

    面具,他竟然带着面具。

    江瑟瑟一惊,龙二爷却已撕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并不苍老的脸,似乎比戴着面具的龙二爷年轻了十岁。不仅是年轻,便是他的脸,也是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口若朱丹,端的是十分俊朗倜傥。

    偏偏,这倜傥中还透出成熟男子的韵味。可不是,快四十岁的人,自然有别样的魅力。

    他快四十岁,阿坤自然也是快四十岁。可惜,二人的脸放在一起,真如儿子见了妈。任是谁,大概都不会将他们二人放在一起去想。

    然而,阿坤只一眼,便怔住了。不过片刻,她望着他英俊非凡的脸,扑簌簌掉下眼泪来。眼前之人,正是她魂牵梦萦多年的情郎,是她女儿的父亲。你教她如何能自制?

    阿坤流泪,龙二爷也跟着流泪。巫族人大约都明白了眼前事,只是站在路旁并不多言。江瑟瑟站在二人身后,悄悄退让了一步。

    她退开,魔乙也跟着退开,退开,却对她说:“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江瑟瑟汗颜,余光瞥过龙二爷的脸,暗暗垂下了眼帘。果不其然,江瑟瑟的脸似乎正是阿坤与龙二爷的拼凑版。当然,拼凑的都是优点,自然也长成了美人。

    一家子站在路口认亲,江瑟瑟瞧着二人泪流不止的模样,咳嗽道:“那个……要不先回家吃个饭?”

    提议自然被采纳,阿坤有些尴尬的松开龙二爷的手,龙二爷似乎也意识过来,连忙退后。一退后,才发觉他的拐杖根本不在手边,当即险些摔倒。

    阿坤扶住了他。

    一家三口往家的方向去,江瑟瑟心里忽然有些怪异。前世今生加起来,似乎她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家。上辈子所住,充其量便是宿舍而已。

    家,那不是应该包含亲人与爱的地方吗?而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何处来亲人与爱?

    到了小院,院中的花木十分青翠,并无入秋的意思。阿坤先开了门,江瑟瑟扶着龙二爷走了进去。

    魔乙站在篱院外,笑看着他们三人,匆匆去了。

    江瑟瑟回头,只看见他族长袍服的一角。魔乙,似乎总是这样自觉而体贴的。

    小院树下摆着石桌,阿坤却没像往常一样,将二人引到四桌边坐下。她回过头望着龙二爷,认真道:“屋子里有软和的椅子,进屋去坐吧。”

    龙二爷点头,随着她上了石阶,进了门。

    进了门,房中干净整洁,朴素简单。阿坤并不知晓江瑟瑟与龙二爷会来,但仍然打扫的很干净。

    龙二爷的目光一一掠过房中物件,眼神黯然道:“你受苦了……”

    阿坤一愣,眼泪唰唰掉落,却不肯回头,只是摇头低低道:“不苦,一点也不苦。”

    江瑟瑟眨眨眼,直觉再站在这里,似乎有些妨碍,忙将龙二爷的手交予阿坤,匆匆道:“我去做饭。”一语毕,当即溜了。

    溜出门,不过走了十来步,竟看见魔乙站在花木后等她。江瑟瑟目光一闪,迟疑道:“你怎么在此?”

    魔乙温柔一笑,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出来。”

    江瑟瑟眼皮一抬,一脚迈出,不肯理会他。二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魔乙的家。他现在当了族长,住宿条件可比从前好了太多。从前,他不过只是个孤儿而已。

    说到底,还多亏了江瑟瑟的九天迷雾,唤醒了斑斓猛虎潜藏的妖兽本能。

    二人进门,院中已等候了多名大人。这些人俱是各血脉派系的领导者,有着超凡的权利。江瑟瑟进门,他们忙躬下身向她施礼。

    江瑟瑟受了他们的礼,随意的迈步进门。她没有使用异能,旁人倒也察觉不出异常,魔乙跟在她身后,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进了门,江瑟瑟才知晓,众人在此等候,实在事出有因。与多可关押在一起的阿玉,此前就被人发现怀孕了,近期就要临盆。

    巫族就要产生新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显然不可能由囚牢中的二人抚养。天精一脉的族人,有人愿意抚养它,这个人就是风语。

    风语自被关押起来,似乎已洗心革面重头做人。她再未袒护过阿玉,更不曾忤逆过魔乙。她现在唯一的罪过,便是得罪了圣女。未得圣女的许可,仍被禁足在自家小院中。

    这么久,魔乙没能下山去找江瑟瑟,就因为族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此时听得阿玉将要临盆,不由得冷淡道:“风语要抚养,便让风语抚养,这些小事何须麻烦大家商议。”

    有人匆忙应了,准备出门去交代。

    江瑟瑟拦住这人,低声道:“风语竟然还活着?”

    她的声音极为冷清,这人身子一颤,忙道:“圣女不想她活着,她自然就活不了。”一面说,一面回头去看魔乙。

    魔乙目光冷淡,点头道:“这许久,我倒是将风语忘了。她在神殿前忤逆圣女,早该被处死。即刻带人将她处死,尸体丢到圣山下,为妖虎啃食。”

    “是。”

    这人额头冒出颗颗冷汗,小心翼翼的退下,江瑟瑟转头扫一眼众人,低声道:“去看看阿玉。”

    ……

    囚牢,就建在半山腰。

    房子乃粗大的柞木打造,只要被关押在此,即使有异能,也发挥不出来。江瑟瑟仔细看过这些需要三人合抱的栏杆,大约猜到,这些东西都被加持了什么。

    巫族,天生便神秘,她也不能合理解释。

    囚牢中,关押着许多人。看来江瑟瑟下山以来,巫族中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然,魔乙岂会这许久不下山去找她?

    魔乙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点头道:“近来,的确有许多烦心事。”

    江瑟瑟点点头,不置可否。

    众人穿过漆黑的囚牢,穿过镶嵌着小木窗的牢房,渐渐走向了甬道最深处的一间牢房。牢房外,挂着一支昏暗的火把,照亮着牢房中的一切。

    房中没有床,只在地上铺着发臭的干草。角落里,到处是粪便和尿渍,臭气熏天又肮脏不堪。靠窗的干草上,躺着一个人。

    准备的说,她正半趟半倚靠着墙壁,似乎还微微眯着眼睛。她的肚子很大,高高的隆起,与她瘦得竹竿一般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她身上的衣裳根本看不出颜色,便是她的头发,亦是疯子一般披散着。她的脸上,一团一团的黑灰,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

    她的对面,一个丑陋、脏兮兮的男人,穿着一条破了许多洞的裤衩,靠在另一头的墙壁下,往漆黑的干草中翻找着跳跃的虱子。每翻找到一只,他便张开大嘴,一口将虱子吞下肚去。

    这样的游戏,似乎刺激而带劲,他干得满脸傻笑,呵呵直乐。

    门口的众人,早被囚牢中的臭气与肮脏熏得恶心欲呕。然而,江瑟瑟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女子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上,捆仙绳金黄醒目,一团簇新,好似从未使用过。她微微眯着的眼睛,也正全神贯注的瞪着这条捆仙绳。

    也不知,已瞪了多久。

    江瑟瑟目光一闪,扬声道:“阿玉。”

    仿佛是一声惊雷,炸响在漆黑的牢笼中。窗下的女人倏地回头,与江瑟瑟的目光对上。江瑟瑟面容娇嫩,雪白细腻,吹弹可破,而她,却漆黑而干裂。

    “阿惢!”

    阿玉没有唤“圣女”,而是唤了圣女的名字。她疯狂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囚牢门口,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拽住江瑟瑟的衣裳。

    “阿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杂种!”

    阿玉的嗓音撕心裂肺,许久以来的怒火,彻底爆发,一双漆黑的眼中,只剩下仇恨。她疯狂的伸着被捆绑的双手,伸着她尖利的指甲,想要狠狠剜下江瑟瑟的皮肉。

    可惜,却不能。

    魔乙瞪着她,呵斥道:“阿玉,够了!”

    阿玉转头,望着魔乙,双眼通红道:“魔乙……你这个野种,竟然也配做族长!阿惢,一个人间的杂种也配当圣女!你们都疯了……疯了。我身为风语大人的亲生女儿,竟被你们关押在这里……你们放我出去,我要找我母亲!”

    一语出,众人目光闪烁,皆是惊愕。

    固灵一脉的大人慌忙道:“族长,若她说得是真的……她和风语……”风语大约正在被执行死刑,而此时,竟听得阿玉这一番话。

    魔乙冷淡沉吟,扬声道:“将风语带过来。”

    ……

    风语很快便到。她眼神涣散,早已被人用巫族秘法废去了手筋脚筋。此时的她,被人拖着,像是一团烂肉。

    阿玉一见,当即尖声道:“不……母亲……”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风语缓缓转过头,望着她乌黑的脸,呢喃道:“阿玉……我的女儿。”

    那一头,正在墙壁下抓虱子的多可,却忽然动了。只见他三两步窜到阿玉跟前,像是这世间最灵动的猴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撕烂了阿玉破旧的裙摆,开始行起闺中秘事。

    众人一愣,纷纷转头避开目光。目光中,只有厌弃与鄙夷。

    阿玉乌黑的脸一瞬间狰狞成一团,双手死死抓扯着栏杆,指甲拼命陷进木料中,疯狂而绝望的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