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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翘首以望昔人
    几个佩剑大男人咋咋呼呼的跑近,个个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围拢在小院梨花木桌边的豪杰们,登时蹙眉。

    看这样子,豪杰们接了请柬来此赏花祝寿,可没打算听这一出戏。

    江瑟瑟偷眼瞧晏璎,却见他目色冷清,妖异好看的脸上没甚表情。

    “抓住他们……他们是奸细……”

    几人犹在呼喊,捉着佩剑,大有冲进宴上的意思。

    龙二爷终于愤怒了。他倏地站起身,瞪着外头的几人,冷声道:“谁人在外头吵闹?”

    话毕,当即有喽啰奔出门去,将那几人扭住了。

    “龙二爷……龙二爷,您可要替我等做主呀。这两个黄口小娃娃,昨儿在回风馆吃饭,不知怎么的,就把咱们给打了。今日,他们竟然还混进了赏雪盛宴,一定是奸细。”

    为首之人,声泪俱下,饱含冤屈无处诉的满心苦楚。

    江瑟瑟眨眨眼,看清这人正是那调戏她的匪首。昨儿夜里他还生龙活虎,一口一个哥哥,今儿怎么就成了受委屈的苦主。

    赏雪盛宴,本是一方盛世,怎么这人偏生就不开眼,要找点事情出来?

    可惜,这满院的豪杰们,似乎历来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十分上心。闻言,立时有人出声,劝慰道:“只他们两个人便把你们打了,由此可见,你们也是孬种。不过……既是找龙二爷讨要公道,龙二爷免不得要给你们公道的。”

    又有人附和道:“正是。西螺江上,断不会出这些欺凌弱小的事情,你们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龙二爷还没开口,座中两位应邀来赏雪的豪杰,倒是做起了好人。

    龙二爷目光闪烁,朗声道:“游龙港地界,还没有人敢在龙某面前如此放肆。你们且说说,那两个……”他抬起头瞧了瞧江瑟瑟和晏璎,不由得冷声道:“那两个小娃娃,究竟是如何欺负你们的?”

    他开口,满院宾客皆是一静,便是那小院中的人,似乎也沉寂下来。

    大约,听雪夫人也想听听这大闹寿宴之人,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闹事的几人闻言,立时来了劲头,慌忙将昨夜回风馆一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当然,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晏璎和江瑟瑟已成了十足的坏人。

    江瑟瑟心头憋屈,咬着牙就要起身争辩,晏璎却在桌子底下拉住了她的手。

    一众豪杰见江瑟瑟俏脸上一片森寒,似乎压抑着愤怒,便也明白了几分。可那几个闹事之人,却浑若不觉,只是一个劲吐苦水,吵嚷着要龙二爷还他们公道。

    龙二爷冷面不言,似在斟酌。听雪夫人大寿,闹出这些事情,委实不愉快。大概,他也不想让此事闹大。

    那为首之人见状,却不肯死心,立时道:“龙二爷若不相信,大可查看他们二人的请柬。我等的请柬,可是您亲自发的。”

    赏雪盛宴,西螺江游龙港龙二爷广发请柬,请大家来给听雪夫人祝寿,并观赏雪鸢海的美景。这一二个蟊贼,得到请柬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便是在座这些人,好些不也是方才补交银子,进来蹭宴的吗?

    龙二爷目光闪动,座中人又有发话。

    “既是龙二爷请来的客人,查一查请柬也没什么要紧。这两个小娃娃,看这样子,可不像是江湖中人。”

    “薛堂主说的是,这二个小娃娃,模样生得太好、太娇。怎么看,也没有咱们江湖英雄的豪气。”

    自古,看热闹不怕添言。几句话出来,龙二爷虎目一闪,扬声道:“就查查他们的请柬,看是何方豪杰?”

    有喽啰上前,瞅了瞅晏璎与江瑟瑟,径直冲晏璎道:“这位小娃娃,烦请你把请柬交出来给大家瞧瞧。”

    江瑟瑟早憋着一肚子气,倏地起身,不悦道:“你们可看清楚,他可是快二十的人,哪里就称得上是小娃娃?你们一口一个小娃娃,也不怕辈分太大,早进了棺材。”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青。

    龙二爷盯着江瑟瑟身上的雪蕊战袍,冷声道:“龙某的夫人今日正好四十,是以,龙某邀请的宾客,皆是年过不惑之人,你们看不见吗?”

    江瑟瑟一怔,余光扫过在座宾客,这才发觉,有资格坐在这小院子里头的宾朋,果然全是大叔大婶级别的人物。那些年轻的男女,统统都在院子外头观看,并未进得院中来。

    江瑟瑟一愣,脸色一黑,转头瞧晏璎,才看清晏璎的脸色亦是铁青。

    二人傻兮兮的没了言语,外头的年轻人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小小年纪便敢进听雪园,当真是胆儿肥……哈哈……”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依我看,他倒像是东跃国的路小楼,嘿嘿……”

    外头七嘴八舌,说的都不是好话。

    龙二爷冷面不悦,余光一扫,年轻人当即噤声。

    索要请柬的喽啰,面上含着得意,立在圆桌边扬声道:“小娃娃,把你的请柬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江瑟瑟一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晏璎剑眉微挑,一撩衣摆,站起了身。

    “本公子没有请柬。久慕雪鸢海盛名,一直想要亲见,奈何无此机缘,只能望海兴叹。今日,恰逢听雪夫人生辰之宴,特来观雪鸢海美景,贺听雪夫人生辰。难道龙二爷,竟要拒本公子于门外吗?”

    他妖异好看的脸冷清孤傲,一袭月白夏衫衬得他愈发俊秀飘逸。一番话说出,字字清朗,倒显得他知礼守礼,一副铮铮傲骨。

    那几个闹事之人,与他一比,登时显出龌龊卑贱来。

    在座宾朋既都是不惑之人,自然看得出晏璎来历匪浅,绝非一般的江湖书生,不由的安静下来。

    然,没有请柬却坐在这宴桌之上,于龙二爷言,无疑是打脸。他虎目一闪,含着三分讥诮道:“你这小娃,既说自己久慕雪鸢海之美景,可说得出雪鸢海,美在何处,何处为美?”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

    别说雪鸢海,众人现下连寿星听雪夫人还未看见,自然也没能看见雪鸢海的景况。龙二爷如此一问,摆明了是要给晏璎安个罪名。

    届时,无论晏璎说什么,都是错。

    江瑟瑟眨眨眼,暗松一口气。万幸,方才二人一脚不慎,早就先领略了雪鸢海的美丽。只是,真要在这上头说个子丑寅卯,却不知该说什么。

    晏璎依旧冷面孤立,隔着宾朋望着龙二爷,冷清道:“雪鸢海,乃鸢尾花接天连地而成,概为雪白之色,辅以茵碧之泽。那雪白,若雪却非雪,若云却非云,又,若雪若云亦若雾。漫天遍地,广洒沃野。那茵碧,如翠却非翠,如玉却非玉,又,如翠如玉亦如絮。泅润花枝,染透丝蕊。此种色泽,非昔人和翘珠二个品种,不可得。故,璎以为,雪鸢海之美,便也美在翘首以望昔人之意。”

    一席话,在座宾客,皆听得满面茫然。

    原谅他们乃江湖豪杰,非是朝堂文臣,自然说不出这一番对仗工整,见解深入的话来。

    江瑟瑟也没听懂,疑惑道:“昔人,翘珠是什么东西?”

    晏璎不言,妖异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冷清道:“璎自幼爱鸢尾花,曾遍访天下鸢尾花种,尤其对昔人与翘珠二品格外爱怜。今,浅薄之见,不知龙二爷以为如何?”

    龙二爷虎目一闪,浓厚的长眉,似乎一下便要飞起来。他微微一怔,冷声道:“雪鸢海中……”

    “吱呀……”

    就在龙二爷开口的同时,听雪园的花厅门从内打开,一水儿的翠衣婢女捧着团扇、花盏、香炉、蒲团鱼贯而出。

    人人躬身垂首,面目清俏。

    龙二爷旋即闭了嘴,座中宾朋一惊,纷纷转头。

    日光下,两行翠衣婢女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位雪纱美人。

    美人大约三十上下,身量修长,雪色披帛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鸢尾花,她的发髻高高堆砌在鬓角其上一支翠玉步摇,随着她行云流水的步态微微摆动,一观便有倾城倾国之貌。

    果然,美人总是要成熟后,才会散发出此等魅惑人心的美。

    江瑟瑟心头一跳,已然觉得享受了视觉盛宴。

    不仅是她,便是这满院之人,亦寂静下来。

    晏璎浑身绷得笔直,盯着门内走出来的美人,目光中凝起深深的失望,缓缓垂下了妖异的眼眸。

    “见过夫人。”

    游龙港一干江匪们,纷纷抱拳施礼,喊声震彻四周,惊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龙二爷朗声一笑,一撩袍服下摆,走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夫人,既是身子不爽,怎么又出来了?”

    他脸上满足的笑意,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但他说的话,却是这样的言不由衷。好似,听雪夫人放着这么一大拨祝寿的宾客不理会,原本倒是做了一件合情合理的大好事似的。

    江瑟瑟闻言,忍不住偷偷打量听雪夫人,谁知听雪夫人也正在打量她。

    江瑟瑟一愣,慌忙别开脸,听雪夫人微微一笑,转头看晏璎。

    晏璎低着头,一张妖异好看的脸上,凝着一丝怅然,一丝失望,还有一丝释怀。听雪夫人微微一怔,黯然的垂下了眼眸。

    龙二爷未曾注意到,依旧温和笑道:“夫人,这小娃说起鸢尾花来,头头是道,当真是个能干的花匠。不如,为夫便将他留下来,给你侍弄鸢尾花?”

    龙二爷说的轻松随意,好似留下个白袍小公子做花匠,竟是十分容易的一件事一般。

    听雪夫人却摇摇头,勾唇道:“二爷说的什么话,这小公子与我皆是惜花爱花之人,若为我做个花匠着实可惜。不如,便放了他去罢。”

    她容貌倾城倾国,嗓音亦如雪山冰泉般沁骨温凉,听来格外悦耳动听。

    江瑟瑟眨眨眼,便听龙二爷宠溺含笑道:“夫人多虑了,一个花匠而已,你又何须操心。来人,将这小子抓起来,送去雪鸢海。”

    “是。”

    数名江匪,拔剑冲上来,那架势不像是抓人,倒像要宰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