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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三个主人
    皇家昆仑玉,江家雪蕊袍。

    这句话,说的是东跃国的两件宝物。

    大概意思,便是晏家皇室有昆仑玉,江家武门有雪蕊战袍。

    可惜,关于昆仑玉的传说,世间留存少之又少。便是晏家皇室对此也不甚了解,更无人见过。纵使晏无荛当了几十年皇帝,他对昆仑玉也是一派茫然。

    当然,百姓们并不知情。许多人皆以为,昆仑玉就在皇帝手中,这是后话。

    至于雪蕊战袍,东跃国知晓的人,便海了去了。不仅是东跃国,就是九州大陆上,不知道雪蕊战袍的人,也委实太少。

    当年东跃国太祖皇帝征战八荒,立下赫赫战功,打下铁桶江山,穿的就是雪蕊战袍。这段历史,九州之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自打雪蕊战袍跟着太祖皇帝在皇陵中躺了百年,似乎竟转了性子,再不肯呆在晏家人身上。

    它开始认主了。

    它的第二个主人,乃江家先祖江怍蕴。

    江怍蕴本是一介文人,忽有一天,穿上雪蕊战袍,便能纵横四野,披靡八荒。这雪蕊战袍,为他带来一品大将军的头衔,更带来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的赏赐,以及百姓拥戴的美誉。

    江家人自此飞黄腾达,一跃成为东跃国百年兴盛的一门武将。

    可惜,此后百年,江家人再想穿上雪蕊战袍,竟是不行了。

    不仅是江家人,便是东跃国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穿下。每遇危难之时,晏家皇室总会派人前往江家,请雪蕊战袍出山,以保江山无虞。

    可惜,不论派遣谁去,皆不能请动。

    百年前,曾有人想要强行披上雪蕊战袍,征战沙场。可惜,那人不过伸手触碰了一下战袍的纽扣,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从此,这世间再也无人敢打雪蕊战袍的主意。大家皆知,雪蕊战袍在等待它的第三个主人。

    而今,又过百年。关于雪蕊战袍的传言,知情人愈发少了。晏璎算是了解传言颇为详细之人,对于其中关窍,也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江家历代子孙,皆供奉雪蕊战袍,视之为免死金牌。晏家皇室为了雪蕊战袍,也从未真的抛弃过江家人。

    虽然,这些年江家看似不如从前,总归也是天子近臣。

    譬如晏无荛选秀女,偏偏就选了江家嫡女,更派遣皇子中容貌最美的九王爷前去接迎,可见对江家的重视。

    这一切,不过是雪蕊战袍而已。

    然而,晏璎没有想到,江瑟瑟竟这样轻松的将雪蕊战袍穿在了身上。她甚至还从江家溜了出来,用她那缩地成寸的异能,一溜烟儿钻进了九王府的大门,跑到晏璎的书案前烤起了火。

    此时此刻,她穿着雪蕊战袍,立在盐井边,一面看人提炼卤水,一面毫无形象的啃麻辣兔头。

    百年来,这被江家人供奉在神龛上的雪蕊战袍,被世人尊崇已极的雪蕊战袍,被晏家皇室爱极恨极的雪蕊战袍,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被她顺手拿来,擦擦满是辣油的嘴巴?

    晏璎瞪着江瑟瑟的后背,忽然觉得多年前的一句偈语,也许怎的会成真。

    江瑟瑟正啃得专心,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回头,望着晏璎呆萌的神情,龇牙道:“不就是暂借吗?看我干嘛。”

    晏璎微微一顿,目光闪烁道:“本王是觉得,你穿上战袍很是好看。早知如此,正该借了战袍在府中,免那巫族人发现你。”

    江瑟瑟勾唇,笑吟吟道:“未免被人发现,穿在身上,才最保险。”

    ……

    武定侯初语没能前往江家迎娶三小姐,因为三小姐逃跑了。江宇文没办法交代,跪在雪蕊战袍前忏悔痛哭,武定侯一见,亦是无可奈何。

    晏家皇室要保全的人,初语一个异性侯爷,岂敢刻意刁难?初语带着大红花轿偃旗息鼓的回去了,听闻,正遣了侯府兵卫,四处寻找未过门的妻子。

    江瑟瑟啃掉麻辣兔头,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给晏璎留下一星半点儿,她有些讪讪的瞪着晏璎冷淡的侧脸,笑道:“你吃吗?”

    晏璎勾唇,扫一眼空空如也的油纸袋,冷淡道:“本王不喜这等麻辣之物,你吃罢。”

    江瑟瑟眨眨眼,丢了空口袋,满足的靠在椅背上,叹息道:“现下这兔头的味道,也不错了。”

    金都城里的私盐买卖,都是路小楼在打理,听闻好些店铺,都从路小楼手中拿盐。想来,这兔头的主人能把兔头做的此般鲜美,跟盐脱不开干系。

    一想到自己用前世的本事,还能在这个时空混饭吃,江瑟瑟便觉得飘飘然。

    看,谁说穿越一定要去说书的,只要有本事,何愁没饭吃。

    晏璎点点头,搁下手中的书籍,低声道:“你这衣裳,寻常时日,还是不要穿在身上罢,只怕引人怀疑。”

    江瑟瑟眨眨眼,哼道:“小七不是说江宇文今晨还在雪蕊战袍前忏悔吗?想来,他们家有的是这种式样的衣裳,随便摆一件在神龛上也没人会拆穿。”

    她龇牙一笑,不屑道:“不就是一件衣裳吗,我穿着它四处乱跑,谁能看出来,这是江家的东西?”

    晏璎目光闪动,小七不过禀报了几句消息,她竟能将江宇文的行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来,雪蕊战袍跟着她,也不是毫无道理。至少,脑子灵光。

    晏璎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正月天气,外头依旧寒冷,二人坐在花厅炭火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得都是金都城的琐事。

    如今有凌龙锁和雪蕊战袍,巫族人想要发现江瑟瑟,便不容易了。她又可以过几日,往常那般的安生日子。

    正这么想着,醉雪楼前,却有人扯着嗓子,尖声道:“什么东西,咱家身为御前一品总管太监,还进不得这醉雪楼吗?”

    “公公……王爷早吩咐了,未得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公公您看……”

    似乎是小七的声音。

    江瑟瑟挑眉,晏璎已冷淡了唇角,撩袍起身,走去了门边。

    门外,天色阴沉,似有飘雪的征兆。今岁,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几日便要立春,竟还落雪不停。反常必为妖,晏璎垂下眼帘,瞧着醉雪楼前推攮的人影,冷清道:“何人在外头喧哗?”

    不过片刻,院门外便匆匆走来二人,一人着青衣执拂尘,正是宫里头的一品总管太监邱东海,另一人披铠甲悬佩剑,正是小七。

    “邱公公?”

    晏璎目光冷淡,并未走下台阶与他相见。

    邱东海冷意一笑,扬声道:“咱家还以为王爷这院子里藏着什么宝贝呢?否则,岂会连宫里头专门宣旨的总管太监也必须等在外头。”

    晏璎勾唇,负手冷清道:“本王喜欢清静,这院子里除了本王,便只剩母亲最爱的鸢尾花林,邱公公有心,是专程来瞻仰母亲遗园的吗?”

    “哼。”邱东海冷笑不断,扬起刷了铅粉的脸,露出脖子上一截拇指粗细的金项链,尖声道:“大过年的,王爷也不嫌晦气。醉雪夫人仙逝多年,且仙逝前从未住进金都城,何来遗园一说?”

    晏璎目光一冷,不言。

    邱东海不肯想让,唰的一声抖开袖中的明黄圣旨,尖声道:“九王爷晏璎接旨!”

    晏璎目光闪动,下了台阶,撩袍跪于地上。

    邱东海白净的面皮总算泛起一丝傲气,做派十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鳌国使臣澹台鹤亲自来访,秉鳌国皇帝陛下旨意,欲寻一名资质上乘,品貌绝佳之皇族子弟,前往鳌国都城炽离城,游学旅居,为期五年。朕以为,九皇子晏璎品貌奇佳,生性醇厚,堪为此任。特命晏璎即日动身,随澹台鹤往鳌国炽离城,安心游学五载。晏璎之心,朕深解之,故不必进宫谢恩,唯遵从士大夫澹台鹤之提点,一切以游学为重。钦此!”

    邱东海尖着嗓子唱毕,趾高气昂道:“王爷,谢恩罢。”

    晏璎抬起头,盯着邱东海轻蔑的眼睛,冷淡垂首道:“晏璎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江瑟瑟躲在门后,听得那SB太监唱歌一般唱完了圣旨,再看晏璎冷淡的背影,忍不住轻轻一哼。

    什么游学五载,什么品貌奇佳,说白了就是鳌国皇帝,近日觉得东跃国不太老实,所以派人来捉一个质子回去。

    质子养在鳌国皇帝身边,东跃国皇帝就得时时惦记着自己的身份。要是一个不好,鳌国皇帝杀了他儿子,那便是不好了。

    只可惜,晏无荛统共十七个儿子,现而今死了一个晏昭,又死一个晏熙,也还剩下十五个。不论顺着排,倒着数,也轮不到九王爷去做这五年质子。

    晏无荛选谁不好,为何偏偏选了晏璎?

    换成是谁,恐怕都会伤心欲绝,以为亲爹拿自己去做砧板上的肉,便是要断骨肉血亲的意思。晏璎,不知会作何感想?

    邱东海等着看晏璎伤心欲绝的脸,可惜没等到。不仅没等到,竟还等来十两银子的打赏。

    “公公好走,难得节庆下,还有人能来探望母亲,本王十分高兴。”

    晏璎说的云淡风轻,手中的圣旨轻若无物,不似鸿门宴的请帖,倒似蟠桃会的入场券。

    邱东海一愣,填满铅粉的老脸上,立时沟壑纵横,现出老相来。

    他也不甘势示弱,揶揄道:“皇上没赏王爷什么东西,想来鳌国皇帝陛下定不会怠慢你。王爷既没甚好收拾的,这就出发罢。澹台大夫,已在城门口等你。”

    邱东海一甩拂尘,眼高于顶道:“咱家还得进宫伺候皇上,就不远送了。”这一别,晏璎有没有命回来还是未知,也不怪他这般作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