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月初五,梁山脚下便热闹起來,却是周围百姓担酒牵羊,來梁山感恩。
这两年多來,梁山推行王伦之策,招募流民,大力拓荒,官府哪里敢來捋虎须,因此活人无数,老百姓是最有良心的,这两年渐渐丰衣足食,知道都是出于梁山所赐,便有父老牵头,在过年时往梁山來劳军。
梁山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倒忙乱了好几日,上至众头领,下到小喽罗,皆言道“这几日,竟比出军打仗还累,不过累得真是舒坦”
百姓这边终于舒坦完了,四面方图利的商人们又來,不过今年有神算子蒋敬和吕将、孙静挑起了大梁,省了王伦多少事,因此他可以放权。
这一日王伦正在房中,亲自漉了胭脂膏子给秀娘添妆的时候,却听聚义厅前的钟鼓声急促地响了起來。
王伦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叹气道“偏又來,却是甚么事,竟然就敲起钟來”
秀娘便推他道“这钟鼓响得正好,免得你來闹我,还不快去,若延误了时,裴宣裴大哥那里,休怪军法无情”
王伦便笑着出门,往聚义厅來,才跨过门槛,早有人扑倒在身前,“哇”的一声哭起來“王伦哥哥救命”
只觉香风一阵,王伦定睛看时,却是一丈青扈三娘,这美女倩兮嫣然,风华已是绝代,如今这一痛哭起來,更是宛如雨拂碧树。
扈三娘丈夫王信也在,见了王伦直接说道“今天的钟鼓,却是小弟我敲的,不为别的,只为我这个丈人舅子,因咱们梁山的关系,受了大委屈”
扈三娘是巾帼中的豪杰,行礼道“小女子给哥哥和众位头领见礼了”
见了扈三娘和王信,王伦心道怕是山庄出事,于是说道“扈姑娘,你有甚么委屈,只管说來,全有我为你作主”
却听扈三娘声音清朗,将她此次上梁山的缘由娓娓道來。
原來扈三娘之來,而是扈家庄和李家庄遭了灭顶之灾,这娇弱红妆只得逼上梁山。
要知道祝家庄是私盐大户,李家庄扑天雕李应财通南北,是山东数得着的商家,扈家是大地主,有个口号儿叫做“独龙山边住,土地都姓扈”
也是当地金山银海的世家,按着惯例,每年年关,这三庄里都要打点郓州城上下文武官吏少说一万贯钱。
谁知今年年底,有梁山提兵临城,郓州城中吓得魂不附体。好在梁山只是路过,去了青州。
如今又知晓朝廷大军将要讨伐,好似得了依仗。
压力骤解,郓州城中知府大人急忙把告老的文书扔进了废纸篓儿,而那些报了丁忧的,则慷慨陈词,说草寇临城,此男儿尽忠报国之秋也,岂能恋小家而误国事,全郓州上下,贪官污吏们众志成城,皆振衣而起,争着要为国出力。
他们这一认真不打紧,马上就发现一桩大事
祝家庄已经被灭门,祝家的千万贯家财,被梁山泊草寇石头里榨油,洗刷一空。
但覆巢之下,居然还留下了两卵,李家庄和扈家庄还好端端地矗立在独龙岗上,等待着官老爷们的救赎。
知府大人便命令衙下捕役,把原先祝家庄村坊里的地保里正拘來,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非心理攻势下,地保和里正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二人丧心病狂之下,领取了梁山草寇收买人心的救济粮,犯下了可耻的罪过,同时二人恳请大人开恩,千万不要撤他们的职,他们都是放牛娃出身,熬到可以雁过拔毛的地保里正不容易。
听着哀恳,知府大人便冷哼道,撤不撤职,要看你们的表现如何了,于是里正地保便争先恐后地说小人有下情回禀。
里正便说,李家庄李应如何如何勾引梁山贼寇,地保则说,扈家庄扈成怎样怎样和梁山草寇在庄前临阵勾结,然后坐看祝家庄覆灭,必定从梁山泊那里得了好处。
知府大人听了,冷笑一声,把里正地保都轰了出去,一转头,却又派遣自家心腹人,前往李家庄、扈家庄、原祝家庄上去打听备细。
再过得几日,知府大人召集起郓州的文武同僚们,义正辞严地谴责李家庄扈家庄勾结梁山泊,覆灭了祝家庄,众文武听着,先是如听痴人说梦,再是突然醍醐贯顶,最后终于融会圆通,恍然大悟。
不少人的口水便流了下來,这是垂涎李家庄扈家庄的千万家财的;不少人的裤子便掉了下去,这是猴急于扈家庄大小姐扈三娘的绝世美色的
李家庄和扈家庄的年例钱,以往都是交由祝家庄祝朝奉一总关了去,再往郓州献纳,因此郓州城里的大小贪官只和祝朝奉相熟,却与李家庄扈家庄沒甚么交情,以前看在祝朝奉的面子上,不去理会那两家,如今祝朝奉既死,索性便作了李家扈家,大家也好发一笔横财,而勾结梁山泊,便是最现成的借口。
知府大人既传了法谕,众官僚皆大欢喜,信受奉行,立即雷厉风行地办了起來。
李应正在家中吃醉了酒,不防迎门撞进一伙捕盗官兵來,不容分说,先将李应和杜兴都锁了,与家中老小押着就走,随后又是三四百人前來抄家。
当真是刮地三尺,将李家一应箱笼、牛羊、马匹、驴骡,都卷了去,带队的巡检唯恐还有夹壁密道之类的,更将李家的屋子都拆了,还真在一面墙里拆出了一堆元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奋勇争先之下,李家不一时便被拆成了白地。
可巧李应夫人正在扈家庄上做客,才好逃过了这一劫,她正与扈老夫人、扈三娘闲话时,突然李家一个家生子狼狈而來。
将李家庄遭劫的情况说了一遍,李应夫人早晕了过去。
扈成听了,当机立断,叫妹子和王信赶紧保了李应夫人和家中女眷,分路躲避,反正扈家地多房多,官兵也未必能搜检得到,扈三娘心下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若自己留在这里,反而是更给家里招祸,只好含泪带李应夫人去了。
虽然躲在偏僻旮旯里暂时安全了,但王信、扈三娘和李应夫人如何放心得下,两人派遣信得过的仆人去打听时,回來的皆是一包痛泪,说扈家庄也已经被拆成了白地,扈太公、扈成已经同李应、杜兴等人一起,被解往郓州死囚牢去了。
李应夫人听了,肝肠寸断,扈三娘牙齿咬得“格格”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