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王灵官从书堂回来,进屋见到王伦就要大礼参拜,“少爷!”
三年多未见,王灵官早就长成了偏偏少年。王伦赶紧扶住王灵官,不让他拜下去。王伦宠溺的摸了摸王灵官的头,笑着比了比身高,道:“这几年却是长了不少!”
见少爷还是待自己亲近,王灵官心中高兴,看了一眼闻焕章,缓缓道:“这些年先生待我天高地厚,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听到王灵官如此说,作为王灵官的主人,最亲近的人。王伦少不得又向闻焕章道谢,“焕章兄传道受业之恩,王伦带灵官拜谢!”
闻焕章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心中受用,受了王伦一礼。然后指着王灵官说道:“灵官聪颖好学,如今经史文章出人意表,在我看来明年就可以下场了。”
闻焕章所说的“下场”就是应试科举,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见先生对自己有此规划,王灵官又向闻焕章谢过。
王伦听了闻焕章的话,倒是对王灵官以后的事情有了新的规划,只是还要等他中了进士才好操作。
“这次来的匆忙,王某还有许多澄心堂纸,以及上好的端砚一块,下次一并带来送与焕章兄!”
造纸术发明到宋朝,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品种极多。著名的便有四川的布头笺、冷金笺,歙州的凝霜、澄心,宣州的栗纸,浙江的藤纸,温州的蠲纸等等。
但最好的还要属澄心堂纸,此纸滑如春水,细密如蚕茧,坚韧胜蜀笺,最长可以做到五十尺,匀薄如一。
南唐后主李煜便称赞澄心堂纸为“纸中之王”,专门建“澄心堂”来贮藏。在南唐后期,官职削弱,李煜的好多官员在澄心堂供职,给他出谋划策。
宋灭南唐后,澄心堂纸也成了歙州贡品之一,十分得北宋皇室喜欢,宋徽宗更是珍爱,当朝名家也都以在澄心堂纸上书画为荣。
因为权贵喜爱,也引得澄心堂纸价格昂贵,等闲文人便是偶然得到一片,也不舍得在上面书画。只是收藏,留作纪念。
王伦的这些收藏,却是上山的喽啰在别处劫掠的,他也是慷他人之慨。
“如此就多谢了!”闻焕章对于王伦的馈赠欣然接受,转而问王伦,“早年听闻兄弟从东京逃出,进来后又在西北出现,不知兄弟现今如何到了这里?”
就是闻焕章不问,王伦也要把近来的事情与之说出,当下将梁山立寨,招揽英雄,西北杀敌等等事情说了一遍。
“奸臣当道,致使山有遗贤!”听得王伦说完,闻焕章一声长叹,说起了自己的事情。“闻某少时,亦曾胸怀大志,欲求出仕。然观新旧二党,彼此倾轧。开始时尚是为了政见不同争论,到得后来,一心一意只求把对方置于死地。”
闻焕章早年也是胸有抱负的,只是当时王安石雷厉风行推动变法,不料朝中司马光等人一味固执。朝中守旧之人,不肯抛弃自身的蝇头小利,以祖制为名,竭力反对。
两党之争,势同水火,至哲宗皇帝即位,新党翻身时机已到。蔡卞联合章惇,曾布,一扫朝中守旧之臣。到了当今圣上即位,用蔡京为相,编织元祐党籍,分别定其罪状,称作奸党,并由徽崇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上,竖于端礼门外。
元祐党人的子孙一律不准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录用。表面看来,新党在这场战役中取得了完胜,但当今的新法早已不是王安石要实行的新法。
刚刚出仕,有一腔抱负的闻焕章,不等一展所学,就被排挤出官场。因此隐居安仁村,观看天下动态,留心朝中形势。
王安石变法天下震动,就是王伦在后世也闻名已久,“王荆公新法触及了大部分贵族的权益,连高太后也亲自干预,神宗不得不听命停止新法。”王荆公就是王安石。
许贯中得到得了机会,也插口道:“所谓水满则溢,物极必反。王荆公新法施行,独断专行。自古以来,皇帝都不会允许大权旁落。当初神宗皇帝用王荆公主持新法,怕其一人独大,朝中无人可制,因此司马温公走时,再三挽留,为的是可以制约王相,使其不能一揽朝政。”
“再加上下边官员阴奉阳违,新法自然难以见效!”
听得王伦说了这两点,都切中新法要害,闻焕章连连点头,旁边的王灵官也是受益不浅。
闻焕章默然半晌,说道:“现在想来,的确如此。功高震主,历来为帝王所不容。王荆公当时太过强势,更急于求成,因此不得成功。”
说了这一阵,王伦差不多了解了闻焕章的心态。对朝廷官吏失望,不过对于大宋还有期望,王伦要拉拢此人还要另辟蹊径。
要说服闻焕章,此时时机还未到。王伦喝了口茶,向闻焕章问道:“焕章兄就在京城,往来皆是达官显耀,可否说说朝廷与辽东女真的事情?”
虽然这些都是朝廷的机密,但是闻焕章也有自己的关系得知。就是王伦如今是山贼的身份,闻焕章也不与他见外,一一实言相告。
女真于宋朝的关系很早即建立,从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开始,北宋前三朝除了中间断交20余年外,长期有政治、经济交往。交往的主线是贡赐贸易,女真带来马匹等土特产,宋朝以赏赐形式支付价钱,双方互惠互利,“在我国家之初,女真岁以市马于中国而资富“。在所有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中,宋朝对女真是当做一个与高丽、西夏甚至辽国同等国家来对待的,并不以女真远离中原和人少地小而轻视。
庆历二年(1042),御史中丞贾昌朝上疏言:“宜度西戎诸国如沙州、唃厮啰、明珠、灭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等处,皆旧通中国,今为二敌隔绝,可募人往使,诱之来朝,如此,则二敌必憾于诸国矣。敌憾则为备,备则势分,此中国之利也。“这些外交战略设想固然很好,但并未能实现。
庆历五年(1045),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欧阳修,向皇帝报告被契丹控制的女真有叛离行动:“又闻今春女真、渤海之类,所在离叛攻劫,近才稍定。“第二年,宋仁宗对大臣说道:“新罗、高丽诸国,往年入贡,其舟船皆自登州海岸往还。如闻女真、三韩已为契丹所并,傥出不意,则京东诸郡何以应敌?宜下登州访海外诸国道里远近,及究所以控御之策具奏。“
元丰四年(1081),管辖登州等地的京东转运判官吴居厚,向皇帝建议:“募惯习航海之人,因其商贩踏行海道之通塞远近,开谕女真人马之利,询求海北排岸司所在,其兴废之因,俟得其实,条画以闻。“宋神宗随即批准。希望招聘民间人士重新打开与女真交往的海上航道,建立联系。第二年又下诏书,表达了这一愿望:“在先朝时,女真常至登州卖马。后闻女真马行道径已属高丽隔绝,岁久不至。今朝廷与高丽遣使往还,可降诏国王谕旨:女真如愿以马与中国为市,宜许假道。“
政和三年(1113)二月,宋政府“以辽、女真相持,诏河北治边防。“辽、女真相斗,宋朝也要加强边备,以虞不测。
闻焕章不知王伦为何问起这辽东女真的事情,说完才问我道:“王贤弟怎么有兴趣了解女真人的事情?”
王伦问起女真的事情,不过是因为熟知历史的惯性,这话当然不能对闻焕章说。于是他反问道:“焕章兄熟知这历年我大宋与女真的交往,从中可品出什么?”
本来闻焕章并没有觉得什么,这时听了王伦这一问,顿时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