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西南面左良玉的壕沟阵地中,吴三桂皱着眉头,带着家丁往前走着。
吴三桂这几天发现虎贲军的动静很不寻常:虎贲军各个地段的士兵都出动了,在不断往江北军这边挖壕沟,把两军壕沟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里不到。
虎贲军想做什么?
吴三桂想不明白虎贲军这个举动的意图是什么。
此前江北军也试图通过挖壕沟挖到虎贲军的阵地里去,但是还没有挖通壕沟,就被虎贲军的手榴弹炸了回来。
但是虎贲军往这边挖壕沟是什么意思?虎贲军的水军炮兵撤走后只剩下七万人,人数上远逊于江北军的十六万人。难道虎贲军发疯了,想挖通壕沟上来肉搏?
吴三桂决定去找史可法和左良玉商量一下。
吴三桂的身边,江北军的士兵们一个个好奇地站在壕沟中,望着几百米外在地底下挖掘壕沟的虎贲军。
江北军的士兵手上握着被江北军称为“江北铳”的米尼步枪。
实际上江北铳已经成为江北军的普遍装备。
米尼步枪虽然是十九世纪出现的武器,但实际上米尼步枪的枪身和十七世纪的线膛燧发枪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尾部中空的锥形子弹上。而锥形铅弹的生产,也是简单得无以复加。
所以米尼步枪这种武器虽然效果奇佳,但是制造难度极低。李植在崇祯七年就敢生产这种武器。
江北军作为南方士绅守住家业的唯一希望,在士绅的帮助下从南方各省搜集了一万多会做火铳的匠人。在荷兰人的教授下,这些匠人很快就掌握了米尼步枪的造法。
对于生产十七世纪水平的枪械这件事情来说,虽然使用机器可以提高效率,但是只要有足够的熟练匠人,人数上的优势也是可以弥补工业水平的不足的。
江北军坐拥近亿的南方人口,有的就是人。
这些步枪质量涉及到江北军的存亡,所以左良玉和吴三桂很重视,派出得力亲信专门管理江北铳的制作。所以总体看下来,虽然江北铳的质量比不上李植的步枪,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瞄准镜,其实就是一个低倍数的望远镜,完全是手工磨制的东西。李植和江北军使用的是完全一样的方法,并不存在技术上的领先。江北军这半年来找来了好多玉匠磨荷兰人运来的玻璃,制造了不少瞄准镜装备部队。
江北军如今在枪械上达到了和李植一样的水平。
所以哪怕虎贲军在淮安增兵到七万人,江北军也丝毫不惧。实际上,江北军这几个月一直扮演着进攻的角色。正面强攻壕沟不太可能,江北军就不断在淮安的侧翼扩大战线,试图迂回到虎贲军的侧后去。
如今淮安南部的战线长度已经被拉到一百五十里,虎贲军甚至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在一些地段,虎贲军一个人要负责几米宽的壕沟。
江北军的战略意图是将拖住七万虎贲军,静待十几万日本幕府军攻入北方,然后南北夹击人数严重不足的虎贲军。就目前来看,这项战略十分顺利。
唯一的问题是,虎贲军往江北军这边挖壕沟是想做什么?
由于堑壕战的特点,左良玉如今的中军指挥所也修在壕沟中。吴三桂一走进屋子,就看见左良玉和史可法正在那里喝茶。
吴三桂朝史可法作揖行礼,坐了下去。
史可法看了看吴三桂,笑了笑。
如今史可法是南方士绅人望所在,可谓是呼风唤雨。他手上掌握着南方各府州县士绅的千万捐款,又通过左、吴二人统治江北军,权力极大,可谓是大明南方的无冕之主。如今他举止间自有一种气势,和往日的南京兵部尚书大不一样。
不久,便有亲兵递上了茶水。
“本兵大人,近日李贼虎贲军的举动颇有些不同寻常。”
史可法抚须问道:“长伯所说的异常,可是虎贲军挖掘壕沟之举?”
吴三桂拱手说道:“正是。”
听到吴三桂的话,左良玉仿佛听到一句废话,自顾自端茶杯喝起茶来。
史可法抚须沉思了一会,笑道:“长伯多虑了。虎贲军如今在日本被围了两万人,水军又不是红夷的对手,接下来就只有被我江北军和日本幕府军夹击的下场了。”
江北军和荷兰人之间靠帆船通信,信使一个月才来回一次,史可法此时还完全不知道濑户内海上英荷联合舰队的全军覆没。
顿了顿,史可法说道:“此等时候,虎贲军垂死挣扎,搞出一些虚张声势的举动也是很有可能的,长伯无需担心。”
吴三桂说道:“然而李贼手段神奇,花招百出...”
史可法哈哈大笑,说道:“长伯,如今我们有和李贼一样的兵器,人数更是李贼的两倍。就是李贼把壕沟挖通冲过来,我们也是稳操胜券!”
史可法说道:“长伯,你想想,这壕沟之中大炮打不到,火铳射不进。即便是李贼的火箭弹射过来,也完全没有角度能射进壕沟。唯一能对付这壕沟的办法,就是在对面挖一圈壕沟坚守。其他的手段,在这藏在地下的壕沟面前毫无作用!”
“长伯无需多虑!”
吴三桂看了看史可法,有些不安。
左良玉冷笑了一声,说道:“军门,你怎么如此畏惧李植。莫非你觉得李植真的是星宿下凡?他能像孙猴子那样一吹气就变出一个法宝出来,把这无懈可击的壕沟给破了?”
“如果李植能自己发明壕沟战法,然后又自己琢磨出破解这壕沟战的手段,我就真的服他是星宿下凡!”
史可法听到左良玉的话,仿佛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李贼要是有那样的手段,我们也不需要和他对峙了,将南方八省和天下士绅的家财拱手送上便是了!”
听到左良玉和史可法的话,守在左良玉身后的两个左家侍女也捂嘴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吴三桂的杞人忧天。
左良玉的亲兵们对视了几眼,眼睛里也有笑意。
吴三桂被众人嘲笑一顿,顿时好不尴尬。
他吞了口口水,转口笑道:“这么说起来,吾确实有些多虑了...”
史可法一挥袖子,说道:“长伯,你最近有些过于焦虑了。你放心,等我们和幕府军一起攻入天津,我一定让天子为你封侯!到时候李贼一除,这天下就是我们士人的。只要李植不是天上的星宿,地上的神仙,我们就不怕...”
然而史可法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轰!轰!”几声巨响。然后接下来就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史可法一下子突然慌了神,手一抖,哐当一声把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