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盘腿坐在德川家的御殿中,左右打量着这座日式房屋。最后御殿角落里放着的一把武士刀吸引了张慎言的目光。那武士刀造型古朴,剑鞘上几乎没有装饰,却放在整个御殿最显要的位置,显然不是凡品。
这倭国人,当真是穷兵黩武,整个御殿里唯一的装饰竟是一把武士刀。
那李植虎贲军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竟能把如此尚武的日本打趴下?
张慎言正在那里琢磨,却看到御殿后面的一扇拉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羽织的武士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陪坐在御殿两边的四名高级武士齐齐往前鞠躬。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日本武士走了进来。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面沉如水,身材瘦削的中年武士。
张慎言身前的翻译转身过来说道:“走在前面那个是日本的将军德川家光,后面那个是实际掌事的大佬土井利胜。”
两名日本统治者走进来,坐在了御殿的正面。德川家光一声不吭,土井利胜则大声问道:“南京来的大明官员,你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张慎言听完翻译官的转译,朝土井利胜微微一躬身,说道:“我来日本,是来买火铳的。”
土井利胜大声问道:“你们大明不是能自产火铳么?”
张慎言摸了摸胡子,说道:“自己造铳实在太慢,我南京的江北二镇在整个南方搜罗四千鸟铳工匠,造了四个月也只得一万把合格鸟铳。我听说日本的火铳叫作铁炮,做工精良,所以干脆来日本买。”
土井利胜想了想,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卖火绳枪给你,这可是精良的火器。”
张慎言说道:“我们出得起价钱。我们愿意以三十贯一把的价钱从幕府家买铳。”
土井利胜没有回答这句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慎言。日本物价比大明昂贵,三十贯的价钱只是成本价,土井利胜显然不为所动。
张慎言笑着看了看土井利胜,抚须说道:“日本的德川幕府不恨李植么?卖铳给我,就可以报被李植占领大阪之仇。”
土井利胜脸色一变,脸上有一丝不自然,被张慎言敏感地捕捉到了。
张慎言见土井利胜感兴趣了,笑道:“不知道日本幕府知道不知道江北二镇的事情。我们这次南方士人筹钱组织了江北二镇,就是要攻打李植的。如今我们已经募集了八万劲卒,由两名宿将率领,颇有战斗力。”
土井利胜显然知道大明江北二镇的事情,摇头说道:“你们八万人,不是李植的对手。”
张慎言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八万人,确实打不过李植。但是如今李植得罪的人太多,不管是关外的女真人,还是河南的李自成,甚至你们这些海外的日本人,西方的红夷人,都恨李植。如果我们各方面都出一些力,李植双拳难敌四腿,肯定会被我们打趴下。”
土井利胜想了好久,还是说道:“你们不是李植的对手。李植的大炮不是你们挡得住的。”
张慎言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说道:“本来不该把这秘密说出来的,但不说出来,恐怕你们是不会把铁炮卖给我。”
顿了顿,张慎言说道:“红夷,也就是你们说的荷兰人,已经答应出售六百门重炮给我们。如今第一批三百门已经从泰州运到,我们的士兵已经开始操练大炮了。”
“这些重炮的射程,和李植的大炮一样远。遇上李植的大炮,我们不吃一点亏!”
听到张慎言的这句话,土井利胜一下子把头低了下来,似乎是被打动了。
张慎言趁热打铁,说道:“你们被李植打得这么惨,赔了这么多钱,就一点不恨李植么?你们不敢出手对抗李植,那就卖铁炮给我们,由我们来出手!你们在后面等着就可以了!世界上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么?”
想了好久,土井利胜问道:“你们要多少铁炮?”
张慎言闻言大喜过望,说道:“我们要六万把铁炮!”
土井利胜摇头说道:“六万把太多,李植一定会发现。如果李植发怒来攻打德川家,德川家就完了。”
张慎言冷笑一声,对日本人的怯懦十分不满。
“据我所知,德川家起码有十万铁炮,恐怕仓库里备用的就有三万把,拿六万出来很多么?你们可以放心,如果李植派兵攻打日本,我们江北二镇一定趁机北上攻打山东,让李植顾此失彼!”
土井利胜摇头说道:“我们也希望打倒李植,但幕府最多出售三万把铁炮给你们!希望你们武运昌隆,真的能打败李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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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国公府三殿内,李植听着韩金信的报告,沉吟不语。
韩金信拱手说道:“国公爷,此番整个江南的士人齐上阵,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打造的这江北二镇不可小视。这些官员士绅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百门大炮,在扬州城北日日操练,炮声远传数里。”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这些官绅搞来了多少大炮?”
韩金信说道:“起码有二百多门,具体数字臣下也搞不清楚。”
“是什么炮?”
“据线人说那大炮炮身很长,是青铜铸造的。大炮抛射能打十里,被江南的士绅奉为宝贝。”
李植冷哼了一声,说道:“能打这么远,这一定是一种欧洲的长炮。能在远东一次为江北二镇装备二百门以上长炮的势力,一定是荷兰人了。这些红毛不甘心失败。”
荷兰人此时正处于鼎盛时代,在全球有一万五千艘商船,被誉为海上马车夫。虽然台湾的据点被李植拔掉了,但荷兰人从其他地区运几百门大炮到东亚来的能力还是有的。
也只有荷兰人有这样的决心运输几百门大炮来和李植为难。
韩金信担心地说道:“国公爷,我们这次征讨鞑子,是上奏到朝廷世人皆知的。如果我们大军北上的时候士绅的江北二镇攻打山东和天津,恐怕会给我们制造极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