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仙茅淡淡道:“跟我住在一起的一位道长病死了,我正跟掌柜的商量如何处理后事,你就来了,我没耽误你公差吧?”“不敢不敢!少侠言重了。小的也就来随便瞧瞧,仵作已经说了,这道人是病死的,没什么蹊跷,所以小的看看就走。”说到这,熊捕头扭脸望向客栈掌柜,说道:“那道人的遗物呢?”
客栈掌柜忙赔笑道:“都在柴房尸体旁一个木箱子里呢。”
“度牒也在吗?”
“在在,呵呵,小人刚刚检查过的。”
“嗯,那好,去拿来我瞧瞧!”
客栈掌柜忙答应了,赶紧派伙计去拿来了那道人的木箱子。
木盒子很快拿来了,客栈掌柜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度牒出来,恭恭敬敬递给了熊捕头。
熊捕头却捧着那道人的度牒,凑到杨仙茅面前,陪着笑低声道:“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在外面能卖至少三百两银子呢!少侠卖出去,能赚一大笔,算是小的孝敬少侠的。衙门那边少侠放心,我回去禀报就说这道人的度牒丢失了。没问题的,嘿嘿”
唐宋时期对出家的和尚道士是有严格的控制的,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家承认的出家人,必须得到官府颁发的度牒。而官府颁发的度牒非常贵,一份度牒在神宗的时候已经是一百三十贯。而且还有颁发的数量限制,因此从官府得到度牒非常困难,要是从黑市买,价格常常会翻三五倍。
死去的道人的度牒常常也会被人用来冒名顶替,因为度牒上没有画像,只有简单的几句身高体貌的描写,只要身形差距不是非常大,一般都不会露出马脚。所以这样的度牒也是能卖出很高的价钱的。
尽管道人死在客栈,客栈掌柜却不敢发这种财,因为这样的出家人死了,官府第一个寻找的就是出家人的度牒,找不到,要找客栈掌柜的麻烦的。所以这道人刚死,掌柜的就把他的遗物都好生保管了起来,特别检查了里面的度牒的,所以知道在里面。
杨仙茅瞧着这度牒,不由心中一动,若是易容为道人,一方面能由明转暗,躲避马掌柜和乞弟的围杀,还能用道人的身份给人看风水治病,不负所学。
自己太年轻,以郎中身份不容易得到病家的信任,但若是道人以道术看风水治病就不一样了。道医给人的神秘感能让病家很大程度上忽视道人的年纪。只要施展道术让人惊奇就行。这一点对已经得到鬼谷子《阴阳术数》真传的杨仙茅来说不在话下。
于是,杨仙茅对熊捕头说:“死人的东西我不要。”熊捕头讪讪地笑了笑,说:“哪是。死人的东西的确太晦气了。”
杨仙茅道:“从衙门办一个度牒出来,要多少钱?”
“朝廷对外定价是一百三十两白银,不过要是衙门熟人去办,一百两就能办出来。——怎么,少侠想办一个吗?空白度牒能卖大价钱呢。”
杨仙茅从怀里取出先前那女人给的手镯递给熊捕头,道:“你帮我看看这东西值不值一个度牒的。值的话你帮我办一个。用我的名字。”
熊捕头惊讶道:“少侠要出家?”
杨仙茅点头。
熊捕头原来想说费用自己出,但是一百两白银可不是小数,他一下子是拿不出来的,只能讪讪地接过那手镯,瞧了瞧,说道:“小的不是很懂玉器,不过看这玉质地不般,应该值至少一百两的。”
杨仙茅点头道:“那就麻烦你帮我办张度牒,明早能否办出来?——我上次说想托你办剑事,就是这个。能行吗?”
“对一般人来说,度牒是很难办的,有钱也未必行,但既然是少侠要办,那当然包在小的的身上,明天一早给你办好送来。——不知道少侠要用什么道号?”
“一文!一文钱的一文。”
杨仙茅想到自己命中注定终身无财,给人看病索性只收一文钱,嘴角便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一文道长,呵呵,这道号倒新鲜。少侠就住在这家客栈吗?小的办完给你送来。”
“是的。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没问题。少侠放心,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就有劳了。”
熊捕头想了想,陪笑道:“要不这样吧,客栈前面就有一家玉器店,我让人去把店掌柜叫来马上估计一下这手镯的价,少侠以为如何?”
“也行。”
熊捕头赶紧让人去叫玉器店的掌柜。虽然天黑关门了,但捕头叫他来,他不干不来。
玉器店掌柜看过那手镯之后,愿意以一百一十两白银买下。杨仙茅当即点头同意。
很快钱送来了,杨仙茅将一百两给了熊捕头去办度牒。
熊捕头带着捕快走了。
杨仙茅对客栈掌柜的说:“既然这道人死了,要不我来料理他的后事吧。”杨仙茅手里还有十两银子,不过,他身上只能留够生活的钱,这十两银子已经算是一笔小财,估计老天爷是不会让他留着这么多钱的。与其跟上次渡河掉进河里失去一样左手进右手出,倒不如做点好事。所以主动提出帮这道人料理后事。
这掌柜的一听不由大喜,因为要把人运到城外烧埋,至少一个人要花好几百文,他平常对钱可心疼得紧,怎么会舍得花这种冤枉钱。听说杨仙茅主动承担道人的安葬费,不由大喜过望,连声称赞杨仙茅江湖救急,当真侠肝义胆。
当下掌柜的陪着杨仙茅来到了柴房,看见门板上停着的道士身体都已经开始僵硬了。
于是杨仙茅便对掌柜的说:“麻烦你叫伙计帮忙去买一身寿衣给他穿上,再买一口棺材,再请两个仵作来帮他洗洗身子,换上寿衣,让他干干净净的去阴间。”
掌柜的连声答应,叫来了两个伙计,杨仙茅将那十两银子递给他们,让他们去采买需要的东西,每个人可以分五十文钱的辛苦费。两人欢天喜地的去了,很快把杨仙茅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又从棺材铺买了一口棺材,还叫了两个仵作来帮忙清洗身体,又找定了一块墓地,整个算下来不超过十两银子的开支,还多出几十文钱还给杨仙茅。
两个仵作把道士身上的衣袍都脱了下来,然后用清水给他清洗身子之后,换上了寿衣,再装进了棺材里面。钉上了棺棺材钉,只等着第二天一早将棺材抬到城外墓地埋葬,尘归尘土归土,这件事也就了了。
已经跟两个仵作说好,第二天一早就来抬道士这个尸首到城外去埋,费用已经结清了。
仵作走了之后,杨仙茅将那道士的那口箱子打开,里面是几件法器,还有另外一身换洗的道袍,也都又脏又旧。
杨仙茅把他箱子里换洗的衣袍跟尸体身上扒下来的道袍,抱着来到水井边准备清洗。这一身道袍太脏了,洗一洗再放在棺材里安葬,让这道人在阴间也能干干净净的。
他正准备洗,从对面洗衣女工的厢房中跑出一个少女,一阵风似的到了水井边,从他手里抢过了道袍,说道:“小郎中大哥,我来帮你洗吧。”
杨仙茅仔细一看,却是那天晚上来叫自己去看病的那位少女秋菊,忙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秋菊已经开始揉起衣服来了,说道:“不碍事的,我不要你一文钱,你上次给我姐姐治病,一文钱也都没收。姐姐就说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你,我们也没啥本事,只能想着帮你洗两天衣服。——咦!这不是那死去的道士的道袍吗?你洗它做什么?”
秋菊发现不对之后,赶紧放开手。
杨仙茅说道:“这道袍太脏了,洗干净好跟他一起随葬。”
一听这话,秋菊嫣然一笑说:“你心眼就是好,我姐姐说的没错,谁要找你,可就享福了。”说着,这她的俏脸突然红了,因为姐姐后面瞧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便知道,姐姐还真希望她跟这位小郎中有前世的姻缘。
秋菊一边用力搓着衣服,一边赶紧转开话题,掩饰自己的羞涩:“对了,听说你花钱帮着道士收敛尸体,你真是好人,还有你给人看病只收一文钱。你心眼可真好,医术也好,我们先前都说,这这位大师,是,命运不济没能得到小郎中大哥你的救治,真是可惜。对了,今天还来了好几个人,打听你的消息,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还找你看病呢,那些人不过看样子并不像什么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病,你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仙茅不由心头一凛,然后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身体很高大很壮实的,还有一个是个女的,长得很妖艳,还有一个小个儿,三个人怪里怪气的,不过他们说话倒挺客气,问你是不是住在这?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说是,但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早知道我就告诉他了,兴许他还真有什么疾病,要让小郎中你给看了。”
杨仙茅顿时暗示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路上伏击自己的那三个人,先到客栈来打探了,那三个人没有得手,只怕马掌柜会紧接着就会派第二波杀手来杀自己。而且这些杀手看样子思维十分缜密,居然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要想躲开他们,还真的要费些精神了。
很快,秋菊便把两件道袍都洗干净了,杨仙茅拿了道袍去晾在停放尸体的柴房里头阴干,反正现在也没太阳。原本秋菊是要帮他晾的,可是听说要晾在停尸房的柴房里头,顿时没了胆量,只能讪讪的将湿衣服递给了杨仙茅。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招呼她,然后就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