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过程中,黄公公一言不发,只是面色平静的望着他们,似乎在看一场根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戏。待到杨仙茅留下之后,他这才告辞回宫复命去了。赵廷美这一晚几乎没有睡,等着鸡叫头遍,便做着轿子就来到了皇宫门口,说有紧急的事情求见皇上。
宋太宗已经起来了,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每天都要上朝的,所以在鸡叫头遍便起床准备上朝。得到秦王的请求之后,立刻传见。
赵廷美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到宋太宗之后,着急忙慌的说道:“皇兄,宰相赵普威胁杨爵爷,说他给家母头部开颅动手术是大逆不道,绝对不允许做这种事,所以,杨爵爷便借故推辞自己不擅长这个手术,不愿意给家母治病。请皇上下旨准许杨爵爷替家母开颅治病,救家母一命了。”
宋太宗点了点头说:“这件事先前黄老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已经跟朕说了。朕已经知道,正准备招你来商议这件事你就来了。朕昨晚上想了一夜,赵普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头颅乃人生最重要的器官,开膛破肚倒还罢了,头颅刨开了之后,人真的还能活吗?朕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医术,在先前朕下旨招杨爱卿到京城会诊的时候,还真就不知道他需要剖开头颅来治病的,若是这样的话,那还真需要慎重。这不单单是涉及到君臣之礼,最主要涉及到陈国夫人的生命安危。毕竟,这种手术即便是杨爱卿他本人也没有动过,朕相信他所说的不擅长主要指的这件事。所以,是否要直接给陈国夫人动这样的手术,的确需要慎重。朕已经决定,今日早朝的时候,首先让文武百官商议一下这件事情。听听大家的想法,若是众人都支持可以开颅手术,那朕就下旨让他这样做,要不然还是以汤药为妥。”
赵廷美想不到这件事到后面居然弄得这么复杂,还需要文武百官集体讨论要不要做开颅手术。不过,皇兄这么说,也的确有他一定的道理,放开君臣之礼这一点姑且不论,开膛开颅手术能否有效还真的需要好生琢磨。毕竟,世间还没听说有谁能做过这样的手术,就连杨仙茅自己也反复说了他不会,那就是说,他自己也没做过这种手术。
前面是赵普坚决反对,而现在则是皇帝的态度也比较犹豫,这就让赵廷美一下失去了主心骨。
因为太医院的太医能用的方子都用了,却没有什么效果,可以说用汤药基本上已经没希望了,就指望杨仙茅开颅动手术呢,可皇帝和当今宰相都觉得应该慎重,那就只有指望朝中大臣能帮忙说话了。
赵廷美很想赶紧走走关系,找诸位大臣哭诉一番,求他们帮忙。可是,皇上说要在今日早朝中讨论这件事。这样一来他就想动手脚也来不及了,不由得一脸凄然。
因为现在宰相赵普,他的观点会影响一大批人,他在朝中的势力非常庞大,只要他说不行,那至少一大半的方官员,都会跟着他说不行的,那母亲的病就全完蛋了。
望着神色哀伤的站在那失魂落魄一般的秦王,宋太宗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太着急,朕会替你说话的,毕竟你的母亲也是朕的母亲。”
赵廷美不由大喜,要是有皇帝帮他说话,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赶紧长揖一礼,说道:“多谢皇兄救母之恩,没齿难忘。”
到了上早朝的时候。
金銮殿上黑压压的文武官员分成两排站立。
宋太宗在唱礼官高声唱礼中,踱着方步从屏风后出来,坐在龙椅之上,扫了一眼文武百官,说道:“今日早朝,在商议正事之前,朕有件家事,需要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这件事虽不是国家大事,但是却涉及到我庶母,秦王赵廷美的生母陈国夫人的生命安危。所谓人命关天,若是一两个人决断,那只怕有些不负责任,所以,还是请众爱卿一起商议一下。”
殿下的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宋太宗所说的这件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些甚至不知道陈国夫人病重,所以,一时有些脑袋发懵。
不过其中有些人已经多少知道了些消息,因为赵廷美的生母陈国夫人病重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有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皇帝紧急下下旨传召此前册封的侍御医,四品伯爵杨仙茅紧急赶往京城参与会诊。但是他们决想不到宋太宗居然把这件事放在朝廷早朝上来商议。不知道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治病的事情也需要朝廷群臣来进行商议吗?他们很多是不懂医术的,又如何拿主意呢?
宋太宗故意给他们点时间议论,过了一会,这才咳嗽了两声,慢悠悠说道:“秦王的母亲也就是朕的庶母。陈国夫人已经患病多日,前些日子病情加重,太医院的太医的药差不多都吃过了,没有效果,所以,朕便招了侍御医杨仙茅紧急从老家宣州赶了来。碰巧的是,圣旨到的时候,杨爱卿正好洞房花烛夜。他连洞房都没进,就急匆匆星夜兼程赶到了京城来了,这种精神实在让人赞叹。”
一听这话,文武百官都纷纷点头,觉得一个人能放弃洞房花烛这样的人生快事,为一个病人紧急千里赶来救治,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是足以让人挑大拇指赞叹的,很多官员也从宋太宗这句话中听出了宋太宗对杨仙茅的宠信,都心中暗自琢磨,这侍御医一定要好生与他结交才行。
宋太宗又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等着下面的官员们相互挑大拇指议论咱交谈片刻之后,这才又咳嗽两声,接着说道:“杨爱卿赶到秦王府给陈国夫人检查之后,说陈国夫人的病或许开颅做手术能够治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是开颅可跟开膛破肚不一样,脑袋是人最重要的部位了,脑袋砍掉人就没命了,但是把脑袋剖开了再缝上,人还会不会有命,这个可真拿不准,就是杨爱卿他自己也说过他以前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手术,也只是提供了一种治病的可能而已。另一方面,陈国夫人是君,给陈国夫人动这样的手术是否属于大逆不道,这也是有争议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秦王非常慎重,跑来问朕。朕也觉得这事十分棘手,所以今日早朝跟诸位爱卿商议一下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之为妥当,请诸位爱卿发表高论吧。”
宋太宗说完之后,台下一片安静。先前还叽叽呱呱在低声议论着,而现在谁也不说话,甚至也不相互看,只是瞧着地面,仿佛地面有锦绣文章让他们读得津津有味似的。
宋太宗眼神却一眨不眨地扫视过每一个官员。他发现,不少官员虽然低着头,眼角却偷偷往站在前面的文官之首宰相赵普身上望去。可是赵普却抱着笏板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动。而他不说话,群臣竟然连一个人说话的也都没有。
见状,宋太宗嘴角那神秘的微笑更浓了。
等了良久,宋太宗这才咳嗽了一声,说道:“诸位爱卿,怎么都不说话呀?病人还在那等着呢,陈国夫人病情危重,可耽搁不得,究竟是否要做开颅手术,就等各位一句话。——今日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赵廷美见赵普始终不开腔,终于忍不住,迈步出列,说道:“皇上,微臣母亲对微臣有生养之恩,如今太医院太医束手无策,母亲危在旦夕,只有开颅手术能救一命,即便是只有一成的希望,也总比眼睁睁看着家母病故的好。所以,微臣恳请皇上下旨,请杨爵爷给家母做开颅手术,同时也拜托各位就赞同杨仙茅给家母治病。——家母的命可全在各位手里了。”
赵廷美说到后面,声音哽咽,既然无以为续。随即,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众人瞧向他,眼中多了几分同情,可是,随即望向一言不发的宰相赵普,那一份同情的眼神便很快淡下去了。
赵廷美说了这番话,群臣依旧没有人出来附和宋太宗。嘴角的神秘微笑消失了,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淡淡的说道:“赵宰相,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赵普这才慢吞吞上前一步,手持笏板,躬身说道:“依老臣所见,开颅手术断不能做。从古至今,从无人听说过开颅手术的,若是一般人等,死马当成活马医那倒也罢了,可是现在病的是圣上的庶母,秦王的母亲们陈国夫人,贵为君王亲眷,那可万万不能开玩笑的。君臣父子,纲常伦理,半点都不能僭越。一个小小郎中,居然想在君王亲眷的头上动刀,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呢?所以老臣所见,谁要敢给陈国夫人脑袋上动刀子,就先给他脑袋上砍一刀!——对于这种违背纲常伦理的无耻小辈,那是不必心慈手软的。”
赵廷美浓眉倒竖,怒道:“赵大人,生病的是我的生母,我能眼睁睁看着生母病死不去救她吗?要换成你的母亲也患了这样的病,你也会这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