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鹰高扭头看见是他,忙起身抱拳拱手说:“杨公子,别来无恙。高某不请自来,很是冒昧,还请恕罪。”杨明德显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赶紧起来说:“这位高师傅说跟你是故交,有事经过宣州特来探望,还说了你种种行医的奇妙本事,对你很是夸赞呀。”这时候有亲朋好友来拜会,而且对自家孩子如此推崇,杨明德有一种雪中送炭的温暖,所以,不仅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茶叶款待对方,还兴致勃勃跟对方攀谈。
不过,杨明德见到杨仙茅阴着脸,似乎并不高兴这人的出现,又有些诧异,满脸疑惑地瞧着他。
杨仙茅淡淡的声音说:“你来做什么?”
杨明德有些惶恐,生怕秃鹰高不高兴,忙对杨仙茅说:“有话好好说,不得无礼。”
秃鹰高忙笑呵呵一摆手,说:“无妨无妨,我跟杨兄弟有些小误会,说开就没问题了。——杨公子,我有些话想跟你私下商量商量,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请便吧。”
杨明德这下想不明白了,他知道这孩子不是没有礼貌的人,既然这么说,说不定他们两人还真有些什么恩怨,最好还是让孩子自己去处理。
秃鹰高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关于贯休法师的罗汉图的事。”
杨仙茅一听这话,立即心头一凛。贯休的罗汉图,那是在药材仓库屋里的那位文馨姑娘的墨宝,难道秃鹰高这次来找自己,是冲着文馨姑娘来的吗?
文馨特别强调不能让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的确不适当在这里说话,甚至也不适合在自己屋里头说话。
杨仙茅盯着他,沉声道:“好,你跟我来。”
杨仙茅带着秃鹰高出了后门,沿着小巷走出一段路,径直来到了他练功的那长着郁郁葱葱小树林的小山岗。
到了小山岗顶上那块平地,杨仙茅这才站住,转个身,背着手瞧着他说:“行了,你说吧。”
秃鹰高微笑抱拳拱手说:“在下这次前来拜访,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拜谢杨公子救治了我们熊庄主的眼睛。尽管受伤的右眼视力稍稍有点下降,而且视野也有一些缺损,但已经让他非常满意,称赞你是金创圣手。这件事熊庄主向太子作了禀报,太子也是赞不绝口,说他想不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够让眼睛受伤失明的人重见光明,这样的医术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所以此番前来,表示感谢的同时,还想再次盛邀杨公子归入太子麾下。”
“我没兴趣!”
“杨公子先不必着急拒绝,听听太子给你的封赏,你一定会动心的。——太子说了,只要你愿意归顺太子,将来复国成功,不仅让你执掌太医院,而且你跟熊庄主一样是开国元勋,将封你为异姓王,嘿嘿嘿嘿”
能够将非皇族的人封为王爷,这在古代太平年代那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在打江山闯天下的时代,为了笼络人心,鼓舞士气,开国皇帝是愿意做出这样的承诺的,也有不少这样的先例。当然,这种异姓王爵位是不能世袭的,只有本人才能享用,到了子孙就要撤掉王爷封号,改封其他爵位了。
尽管如此,能封为异姓王爷,那也是无上的荣光,非常罕见的。由此可见,太子对杨仙茅医术是何等看重。的确在打拼天下时有了这样一个金创圣手,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他手下的骁勇善战的将领,那都无异于多了一层生命的保障,也难怪他如此重视了。
杨仙茅还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摇摇头说:“没兴趣。”
秃鹰高刚才在说出这个承诺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这简直有些太超乎想象,却想不到杨仙茅居然还是断然拒绝,简直让他感到有些目瞪口呆而无法理解。
秃鹰高听到杨仙茅的回答之后,觉得嗓子有些冒烟,咕咚一声咽了一声唾沫,这才说道:“公子还是好好想想,也不必着急回答。而且太子还说了,如果公子有其他要求,不妨直说,太子一定尽最大可能予以考虑的。”
“不必了,我对你们太子的邀请没有任何兴趣,你就这么直接回答他,不必再想什么更多的许诺。”
秃鹰高呆了半晌才又接着说:“那这件事暂且搁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公子。”
“长话短说,我赶时间,我没多少时间听你废话。”
“好好,是这样的,我们的人,发现丹青字画铺有一副贯休的罗汉图,盖的印章名叫文馨。天底下,能把贯休法师的罗汉图临摹得如此惟妙惟肖,只一人而已,这人就是吴越国的公主。”
杨仙茅心头咯噔了一下,他看到文馨画出的那一幅贯休的罗汉图之后,也觉得此人此女非同凡响,绝对不是普通人,想不到竟然是吴越国的公主。吴越国现在已经归降大宋朝不复存在了,那她这公主当然也就成了落草的凤凰。她没有随同父亲前往大宋京城,而是离开了皇宫,流落到了民间,碰巧被阮彩云她们遇到。一番曲折,留在了自己的药铺。
尽管杨仙茅内心震撼,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也不说话,静静的瞧着对方。
秃鹰高接着说道:“我们的人怀疑这幅画是公主所画之后,便重金买了下来带回去给太子看了。太子一见之下,立即肯定便是公主所画,所以派我前来查访公主的下落。我到了字画铺,出了重金,字画铺的毕掌柜才肯告诉我说,作画的那位女子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当时陪同公主的人是回春堂的小郎中,也就是杨公子你,你在宣州名气很大哦,毕掌柜见过你所以认识。因此,还请公子把我们公主的下落告知,感激不尽,太子定会重谢的。”
杨仙茅在他说话时,脑袋已经飞速转了无数遍,现在,字画铺的掌柜已经说出了自己,再想抵赖,对方不会相信,倒不如顺着他这话往下说,于是便说:“那位姑娘我并不知道是吴越国的公主,当时她意外中毒,是我救了她的命,感激之下,她画了一幅画卖给字画铺之后,得了钱馈赠给了我,然后她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秃鹰高微笑摇头说:“公子,你这番话话如果不是先前我已经在你们药铺逛了一圈之外,我还真有些相信,不过刚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在你父亲的引领下,已经把你们药铺四处瞧了瞧,也到了你们放药材的仓库,那地方有人居住,我看到屋里,有绘画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瑶琴。通过你父亲交谈,他说就是那个文馨姑娘的,只是,她一早就出去了,并没有说去了哪里。所以我一直在你们药铺等,再次诚心相邀公子加入太子麾下,同时也想等公主回来,好劝公主去见太子殿下,只是他一直没有回来,所以,请问公子是否知道她去了哪里呢?”
杨仙茅一听,原来这小子已经知道文馨就在自己的药铺了,不由苦笑说:“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不隐瞒了,没错,她是在我们药铺,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她真是你们的公主,她愿意去见她的哥哥的话,我是不会阻拦的。”
秃鹰高抱拳说道:“如此多谢公子。”
刚说到这,山岗下跑上来一个随从,抱拳对秃鹰高说:“公主回来了。”
秃鹰高又惊又喜,转身往山下走,杨仙茅在后面跟着回到了药铺。
秃鹰高眼睛一扫,大堂中并没有公主,而只是从药铺仓库里头传来了叮叮咚咚的瑶琴声,于是,便走到门口,往里一瞧,果然看见一位女子,一袭白衣不染纤尘,正坐在那里抚琴。
秃鹰高没见过公主,但是他带来的两个随从却是宫中的侍卫,是见过公主的,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随从都缓缓点头,表示的确是公主无疑。
秃鹰高这才迈步跨进仓库,躬身一礼,说:“拜见……,拜见姑娘。”
他嘴边正要说出“公主”二字,忽然警觉,这样暴露文馨的身份,只怕未必是好事,所以,赶紧打住而改称姑娘。
文馨的琴声丝毫没有乱,也没抬头看他,只是继续弹奏着瑶琴,直到曲终,余音袅袅散去,凝神静气片刻,这才缓缓道:“是我哥叫你来找我的?”
秃鹰高忙说:“正是,令兄非常惦记姑娘,担心姑娘安危,特派在下来接姑娘前去相见。”
文馨慢慢转头过来看着他,说:“回去告诉他,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他要做的事我没办法阻止,但是我不会参与,所以,我不会去见他的。”
秃鹰高有些为难,说:“令兄非常惦记姑娘的安危,姑娘还是请跟我走吧!不然小的难以回复啊。”
文馨却没有再理他,凝神静气片刻,又抚琴弹奏起来。
秃鹰高其实深入宣州城中很是紧张,怕被官府知道,所以不敢多做停留,而眼见公主又不肯跟他走,不由得很是焦急,想了想,迈步出来,朝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一个随从点点头,小跑出门而去。过了片刻,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跳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一脸凶光,走进药铺,也不看众人,径直来到秃鹰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