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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诗里诗外第一辑解读桑塔格的风格和审美观是什么?
    解读桑塔格的风格和审美观是什么?

    苏珊·桑塔格1933年出生在纽约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她不仅风姿秀美,而且天性聪颖。16岁就进入芝加哥大学,在施特劳斯和布尔克指导下攻读哲学、法文和文学。22岁获英文学与哲学硕士学位。然后在哈佛大学杰出的哲学史家蒂利希指导下完成了博士论文。毕业后,前往法国研究存在主义。26岁回到纽约,在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宗教学。她是当前美国声名卓着的“新知识分子”,和西蒙·波伏娃、汉娜·阿伦特被并称为西方当代最重要的女知识分子,被誉为“美国公众的良心”。

    写作随笔的桑塔格与访谈中的桑塔格,有怎样的差异?答案是显见的:一种是她退隐于幕后,一种是其言说于台前;前者追求非个人化的客观冷静,后者沉浸于个体化的主观风格。《苏珊·桑塔格谈话录》“原声”重现了这位20世纪后半叶西方公共知识分子的历史担当,反思了诸如政治审美、身份性别、内容形式、现代文化等核心主题。从而,她的言说使艺术与生存融汇,形成了一种苦行与享乐同在、克制与激情共存的美学风格。桑塔格的谈话如其随笔,围绕于审美与政治、艺术与道德之间,自言其是“沉醉的美学家和痴迷的道德家”。她既没有将美学与道德反应分开,也没有使二者对立,而是认为风格同时超越了审美与政治、整合了形式与内容。“风格是艺术品中一个成问题的、可孤立开来的因素——作为一个表面现象,在它背后,其他问题——最终都是道德的和政治的”。法西斯主义的危险性,在于其概括了一种无关道德内涵的“审美世界观”。可以说,这些观念成为桑塔格对艺术作品评价的原则起点:坚持美学与历史两大标准。“形式主义与历史主义的方法并非是相互竞争的,而是互补的——两者同样地不可或缺”,它“提供了对形式与内容之间交流的一次生动试验”。作为女性知识分子,身份与性别意识成为桑塔格立足边缘,进行强烈社会介入与批判的关键所在。在此书未收录的科特访谈中,她就揭示出与男性中心相对的女性边缘地位:女人天生就和病人、老人相联系(象征着生命力量的缺乏)。而《谈话录》中《妇女,艺术与文化政治》则侧面揭示出桑塔格对女权批评的保留态度。“需要重新思考的不是女权主义批评的合适性,而是它的水准”以及“女权主义话语的质量,它是否有足够的战斗力?”也许女权主义者所做的只是粗糙描绘了社会、行为中的性别成见,简单幼稚地反抗了原有“厌女症”贬损,生造出与男性隔绝对立的女性风格。女权主义者却怪异地保留着等级制度、理智与理论的描述方法。这种依附、借来的父权话语,只会使激进的女权主义反抗成为一场短期性战斗。

    对于现代艺术,桑塔格并非人们想象得那么激进,她甚至有着谨慎的保守与严肃。她从来就是难以描述的,在书写中充溢着理智的肯定、克制的决断和难以辩驳的自信,然而她又渴望尼采、卡夫卡和梵高极端主观化的激情风格。“某种才华横溢的、愉悦的作品现在对我的吸引力比往常更强烈。在很年轻的时候,我在趣味上更像个苦行僧”。她欣赏作为作家的巴特,是“密集与激情的典范”,认为学术特征是作品的障碍。然而在小说创作中,她又极端冷静,避免第一人称单数和自传性。她对艺术的现代性极有兴趣,却对现代社会程序大加批判。现代社会只是不断复制的过程,艺术品也只是生产第一个版本,之后不断被复制、回收、再加工。

    桑塔格始终坚持文化批评理念,她对社会、艺术的看法总是既多元统一,又折中整合。她的评价系统既有变易,也有恒常。你能确定的只是她态度的辩证性、相关性以及与主流的对抗性。桑塔格的谈话捍卫了一种自狄德罗、伏尔泰以来知识分子与作家职能的完美统一,它“促进关于文化的批评的或对抗性的理念的发展”。而一切生活与艺术的悖论张力早已凝聚为她捉摸不透的人格魅力与生存风格。敢言只是尽了知识分子的一部分职责,并未触及其核心。在安全的环境下敢言,或计算一番后觉得是安全的环境下敢言,实际上还多了一份投机,从而抵消了敢言者迈出的那一小步。作为异见者或反对派的敢言,则染上了党派色彩,他们是尽了异见或反对的职责,而不一定是知识分子的职责,更非其核心。异见者或反对派总的来说是站在或假设站在民众利益的立场反对权势者,相应地,他们背后往往站着一群同声者或支持者,即是说,他们并不太孤立,甚至并不是独立的。

    知识分子类型,是多种多样的,其接近核心的程度,往往取决于他们所属的政治环境。就拿中国来说,陈寅恪是一位独立的知识分子,绝不妥协地捍卫学术自由。受到当时环境的制约,他并没有批评时政,而如果不是受到当时环境的制约,则他可能更不会想去批评时政,而是继续做学术,甚至也就不必捍卫学术自由了。这将不影响他作为学者的成就,甚至不影响他作为知识分子的身份,但他作为“独立的知识分子”的人格形象将没有机会确立。钱钟书作为一位知识分子,是明哲保身的知识分子:他不害人、不累人,这在当时算是保全了知识分子的人格,而同样由于受到环境的制约,他也不可能站出来替其他人说话,更不要说为民众而大声疾呼了。而如果不是受到环境的制约,则他亦会更专心于学术,更不必替其他人说话或大声疾呼,也就不必披着“明哲保身”这件具有正反双重意义的外衣。换句话说,他们是“被迫”作了他们所属的知识分子类型。

    鲁迅--中国真正的知识分子--也是“被迫”的,他是被环境所迫,更是被自己的良知所迫,最初弃医学从文学,继而弃文学从杂文。鲁迅提供了考察中国产生真正知识分子的环境的典型案例。所谓环境,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得加引号。这个环境,必须是有些许的自由,使敢言者在面对国家民族重大事件和问题时,不致于完全不能开口、完全失去讲话的场所和媒介;又必须有窒息性的嵌制,使敢言者顶住巨大压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不是有人提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吗:如果鲁迅多活三五十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知识分子?谁也无法揣测他将会怎样,但可以肯定:他将不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鲁迅。

    桑塔格作为一位真正的知识分子,其所处的环境,其“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去到极致,非常完美--当然,对置身其中的知识分子本人,则是最艰难的时刻。知识分子最重要的定义,如萨义德所言,是对权势者说不。对权势者说不,往往意味着替无权无势者、被压迫被剥削者说话。这也意味着,敢言者仍可理气直壮,即使有生命危险,也仍有强大的后盾作支持,尽管这强大的后盾可能是沉默的大多数--但这其中蕴含的英雄主义,已足以使他赴汤蹈火。

    可是,如果在对权势者说不的同时,又冒犯大多数民众呢?--是冒犯,而不是反对大多数民众或对大多数民众说不。即是说,敢言者仍然是基于大多数民众的利益,但这大多数民众可能囿于民众情绪而暂时看不到自己长远的利益。还有,这大多数民众,到底是仅限于一族、一国的民众,抑或包括其他国族的民众?如果还涉及后者,问题就更复杂了。换句话说,如果敢言者是一位国际主义者,则大多数民众的利益,就可能是互相冲突的。

    桑塔格近年的表现,恰恰是在对权势者说不的同时,又冒犯大多数民众。在知识界和文化界,则是左右不讨好。她于“九一一”恐怖袭击之后在《纽约客》发表的短文,其意旨是对布什政府和美国传媒的蛊惑人心说不。她尖锐地指出,如果要用“懦夫”,也应该用来形容那些在远报复的射程外、在高空中杀人的人,而不是那些以自杀来杀人的人。她的直言不讳,掀起轩然大波,冒犯了情绪化的大多数民众,被指是叛国者、卖国贼。

    而在此之前,她接受“耶路撒冷奖”时发表的演说,则是对东道主和颁奖者说不:“除非以色列人停止移居巴勒斯坦土地,并尽快而不是推迟拆掉这些移居点和撤走集结在那里保护移居点的军队,否则这里不会有和平……我接受这个奖,是以受伤和受惊的人民的和平与和解的名义。”

    “九一一”恐怖袭击一周年,她在《纽约时报》发表《真正的战斗与空洞的隐喻》一文,对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说不。美军在巴格达阿布格莱布监狱的虐囚事件曝光后,她在《纽约时报杂志》发表长文《关于对他人的酷刑》,则不仅对事件本身说不,而且对美国和美国文化本身说不。

    苏珊?桑塔格体现其真正知识分子精神的环境,比鲁迅的环境更完美。鲁迅由于其环境和他本人的迫切性,而弃文学从杂文,也使我们在得到一位民族良心体现者的同时,失去一位更伟大的作家。鲁迅几乎是一位专业批判者,连一些小事也不放过,从其创作更伟大文学作品的实力的角度看,未免有点浪费。如果鲁迅减少一部分杂文,增加两三本小说,我想鲁迅作为思想家、知识分子和文学家的伟大性,都将显著提高并相得益彰。桑塔格在重大事件和问题上发言,别的时候,她继续潜心其文学创作和文化评论,而事实上她文学创作的势头是愈来愈好了。桑塔格环境的完美,并不一定能使她比鲁迅更伟大,但鲁迅环境的完美,则肯定会使他更伟大。

    桑塔格环境的完美,使她成为光芒四射的国际主义者,而这是与她的视野分不开的。像鲁迅一样,她长期致力于推广外国作家和思想家,积极为他们的著作写序言或评论。在遇到重大事件时,她是从“人”的立场出发,而不是从“美国人”的立场出发。当我们这些外国人对美国和“美国人”感到失望的时候,正是这位奇女子破美国的躯壳而出,向我们彰显“人”的希望。

    她的逝世,在中国引起的强烈反应,一点不逊于美国,甚至胜于美国--中国人对她的评价更正面。个中原因,首先是桑塔格以独特的方式出现在中国。她的早期著作更多地表现才智,近期著作更多地体现良知。但是,在这两年来,她的早期著作(《反对阐释》)、中期著作(《疾疾的隐喻》)和近期著作(《重点所在》)以及她“现在”、同步的重要文章(《文字的良心》、《真正的战争与空洞的隐喻》、《关于对他人的酷刑》)同时集中在中国出版及发表,其才智与良知,犹如两颗明星,互相辉映。诗为心声,褒奖奇女人,请看《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

    “摧毁美国”小说家

    谁是苏珊·桑塔格

    轰动西方显才华

    对伊政策她谴责

    “强大帮不了美国忙”

    霸权外交唱悲歌

    反对侵略敢声张

    旗帜鲜明批布什

    欲盖弥彰美遭殃

    当年越南战争时

    为了去掉滤色镜

    实地考察越南思

    记录实事反省醒

    写下日记《河内行》

    谴责战争大名鼎

    敢揭真相为和平

    美国公众一良心

    百无禁忌女精英

    犹太家庭生千金

    公元一九三三年

    天才纽约来降临

    天性聪颖风姿添

    居里夫人她崇拜

    芝加哥大学勤钻研

    攻读哲文有能耐

    获得硕士学位佳

    哈佛大学博士采

    回到纽约名气发

    大学教授宗教学

    发表小说《慈善家》

    赢来赞誉妒忌觉

    《关于坎普的札记》

    一夜成名昭然揭

    《关于摄影》思考觅

    《关怀他人的苦难》

    新闻摄影正气起

    总结患病经验展

    发表《疾病的隐喻》

    敢与乳腺癌来宣战

    《艾滋病与它的隐喻》

    写下续集居德高

    抵御绝症自痊愈

    《火山情人》赶时髦

    发表小说《在美国》

    出版发行皆热销

    重要著作一小说

    荣获美国图书奖

    思想文化贡献多

    敢批美国狼狈相

    二零零三年获得了

    德国书界和平奖

    恐吓电话常骚扰

    反战斗士桑塔格

    和平女神荣光耀

    2015/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