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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入洛(2)
    塔察儿虽然放弃洛阳,带兵在黄河以北驻扎,但在洛阳、孟津、潼关等地留下不少哨骑侦察宋军动向。

    宋军前锋离开汴京,塔察儿命令刘亨安带领精兵二万,再次渡过黄河,到洛阳东边的龙门地区设伏。准备放过宋军第一梯队,突袭第二梯队,把洛阳和汴京的宋军切断,然后各个击破。

    七月二十六日晚,宋将张迪率领先头部队抵达洛阳,蒙军早已撤离洛阳,宋军兵不血刃,占领洛阳城。

    不少洛阳居民登上城墙,欢迎大宋军的到来。

    七月二十八日,宋军第一梯队万余精兵,在徐敏子的带领下,全部进入洛阳城。

    洛阳城内外,军民欢声雷动,认为中原已经收复。

    但洛阳残破不堪,缺少补给,佑大一座洛阳城,只有三百余户人家!繁华不再。

    宋军开始缺粮,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徐敏子尽管动员宋兵到处寻粮,到郊外挖野草充饥,无济于事。

    此时,大宋四京里,除北京大名府外,东京汴梁、西京洛阳、南京归德均已回到大宋的怀抱。

    徐敏子心急如焚,派出多批游骑信使,催促杨谊,带第二梯队入洛。并通知赵葵,速速运粮到洛阳。粮草不到,要弃守洛阳了。

    洛阳以东三十里的龙门镇一带,宋军以方阵队形,向洛阳推进。

    主将杨谊按辔徐行,对身边部将道:"晕透,徐敏子一军已占领洛阳城,江淮的运粮队刚刚到达汴京,京湖的运粮队不见踪影。照此运粮速度,我看三京难保!"

    话音刚落,只见附近的山顶上立起了两把红、黄大伞。刘亨安挥舞虎头槊,带领数千蒙国铁骑,从四处疾驰而来,击杀宋军。

    宋军以弓弩手为主,在这猝不及防的攻击中,死伤惨重,顿时溃不成军。不少宋兵退入洛水溺死,杨谊带领亲兵,舍命冲杀,方脱重围,逃入洛阳城。

    龙门之战,宋军第二梯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洛阳城里的第一梯队遭到孤立,"在洛之师,闻而夺气。"

    塔察儿得报大喜,趁机带领蒙军,向洛阳开来。

    洛阳守军面临巨大困难,因为断粮,史载"杀马而食","采蒿和面做饼而食"。

    徐敏子急聚诸将,商议对策。

    杨谊灰头土脸,低垂着头,只有听话的份。

    徐敏子没有过多责怪杨谊,因为缺粮,大宋军战力锐减,这是事实。不管谁带兵,都很难战胜强悍无比的蒙军。

    徐敏子二眼忧郁,沉声道:"诸位,龙门一战,我军首战失利,士气大挫。现在不是议论怎样打败蒙军的问题,而是如何安全地撤到汴京的事。大家谈谈吧,谈好了作决定,明天就撤出洛阳城。"

    诸将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都不想发言。

    因为话一出口,一旦被采纳,全军崩溃的话,回到国内,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呀,诸将硬是咬紧牙关,不提撤兵建议。

    怎么撤?你徐敏子决定吧,因为你是监军。出了事,你负责吧。

    徐敏子见大家不说话,都望着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家不想讲,我很理解。其实呀,我和你们一样,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军虽然断粮,但还能挖野菜,剥树皮,十天半个月里,不会饿死的。依我之见,明日一早,范用吉、李先率领所部,当先突围,沿着洛水,向汴京开拔;我和胡显居中,杨谊、张迪断后。遇到蒙军堵截,坚决抵抗。这样安排,大家有没有意见?"

    诸将听了,纷纷表示赞成。

    徐敏子大声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执行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家一定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大宋军的步兵方阵,闻名天下,这回一定要让蒙军铁骑尝尝!"

    第二天拂晓时分,洛阳宋军分批离城,沿着洛水,向汴京撤退。

    塔察儿得报后,岂能错过歼灭宋军主力的机会。他当即升帐,命令张柔、刘亨安等骁将,带领所部,快速追上宋军,尽力截杀。

    八月初一,张柔指挥一万蒙军,向范用吉、李先带领的宋军发起攻势。

    范用吉、李先临危不惧,严令宋军步骑兵混编,背水摆成方阵,屡次击退蒙古军,双方胜负相当。

    蒙军擅长以攻为守,这次在张柔指挥下,又要演一出以攻为守的好戏。

    张柔把所部蒙军分成三路,从不同方向掩袭宋军。蒙兵凶悍异常,不间断地进攻。

    宋兵弓弩手见蒙国骑兵挥着弯刀,嗷嗷叫着,越来越近了。

    范用吉一声令下:"打!"

    箭似飞蝗,蒙骑倒下一大片。冲入宋阵的,宋军长枪手一阵狂戳,蒙骑大多被杀,少数舍命突出重围,逃了回去。

    此时,徐敏子、胡显率领的中路宋国,遭到了蒙将刘亨安部的疯狂进攻,双方你攻我守,打得难解难分。

    塔察儿率领蒙军主力,向杨谊、张迪部发起了猛烈进攻。

    杨谊想到龙门一战的耻辱,带兵奋力搏杀,竟然击退了塔察儿部的进攻。

    双方在洛水边,往来厮杀,打了整整一天,没有分出输赢。

    再英勇无畏的军队,没饭吃,肯定撑不下去。

    激烈厮杀的战场上,无野菜可挖,无树皮可剥,宋军陷入了绝境。

    背水一战,本是兵家大忌,那是不得已的选择。如今宋兵无粮可食,体力消耗,已到了极限。加上背水列阵,无路可逃,败局已定。

    八月初二,蒙军以步兵执盾牌前进,把宋军的阵势切断成三部分,再以骑兵冲击。宋军则以步兵大阵为依托,战至中午,杀敌数千,夺得盾牌数百面,再次击退了蒙军的进攻。

    夜幕降临时,宋军已不足万人,且大都带伤。洛水边,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洛水里,尸体漂浮,惨不忍睹。

    胡显身上,全是血渍,望着徐敏子道:"你是监军,被杀被擒,是大宋国的耻辱,所以必须杀出重围。现在通往汴京的路已被蒙军堵死,只有向光州一带突围了。明天我率部原地死战,拖住蒙军主力,你率兵趁机杀出去。"

    徐敏子听了,不禁哭道:"胡将军,如果这样,我就算逃到光州,有何面目见世人啊。"

    胡显凄声道:"我阵亡后,你立块墓碑,上面有我的名字,我就知足了!"

    周围宋兵听了,皆道:"我等愿随胡将军死战,确保徐监军突围成功!"

    尽管宋军在正面战斗中不落下风,但这个时候已经断粮四天了,形势非常不妙。

    徐敏子此时乱了方寸,错误地认为东面蒙军是主力,于是率宋军向南方突围。

    塔察儿得知宋军开始全面突围,以骑射手在后面追杀。宋军绝大多数是步兵,惨状不用细想也知道了,纷纷被杀死在逃跑的路上。

    范用吉、李先死战不退,被蒙兵乱箭射死。

    杨谊、张迪战至最后,拔剑自刎。

    胡显为掩护徐敏子突出重围,挥舞大刀,亲手斩杀了数十个蒙兵,力竭被擒。

    塔察儿认为胡显忠勇无比,亲自出面劝降,胡显断然拒绝。

    蒙兵用铁锤敲断他的小腿骨,然后问他降不降。胡显用断骨坚持站立,大声道:"不降!"

    蒙兵用剔骨尖刀割开他嘴巴两边,一直割到耳朵,然后再问他降不降。胡显忍着钻心的剧痛,大骂不绝,血流满地,至死不屈,蒙兵对他的忠义和胆略无不感到钦佩。

    徐敏子带着数百残兵,吃了九天树叶树皮之类的东西,最终幸运地逃回了光州。

    汴京城里,赵葵、全子才苦苦等待京湖运粮队的到来,结果运粮队没等到,等到了塔察儿带领的数万蒙军!

    塔察儿下令掘开黄河大堤,来了个水淹汴京城,淹死了数千宋军。

    赵葵、全子才大惊,急忙带兵撤出汴京城,为稳定军心,出发前没有说明回国。

    但宋兵一出城,就知道不是向洛阳方向开拔,而是走回头路!

    这下好了,这些大宋国的热血男儿愤怒异常!

    因为当初出国作战,都想立些军功,得些封赏,好光宗耀祖。这下好了,一仗没打,就撤回国内,脸上绝对无光,怎么向亲友、乡邻交待呢?

    军心一乱,就不可收拾了,宋兵在回国的路上完全没有了秩序,像山羊似地乱跑,把全部辎重遗弃在了中原。

    蒙军还没来打,宋军自乱阵脚,帮了蒙军一个大忙。

    消息传到临安,不少百姓涌到衙门,甚到跑到皇宫外面,大吵大闹,责备宋廷,要求严惩作战不力的将士。

    收复三京,目的没有达到,反而折损了二万多大宋国精锐之师,赵昀恼怒不已。

    他当即下令,赵葵、全子才官阶各削一秩;徐敏子削三秩、放罢;有关将领停职。

    赵昀还下了罪己诏,布告天下,检查自己的错误决策,诏文如下:

    朕猥以眇躬,获承丕绪,属仇金之浸灭,而蒙古之与邻。不利西南,盖尝躏阶、成而扰兴、沔;其在辛卯,遽乃穿金、房以瞰襄、樊。逮合谋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及虞之势。心之忧矣,脐可噬乎!固将布失于国中,以志吾过,但使留屯于塞下,自守我疆。忽西陲之弗宁,骇北骑之深入,重以均、房之叛将,发此京湖之祸机,肆荼毒于列城,至蔓延于他路。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漓,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援帅之暴露,及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授师之暴露,及科役之繁苛,为之骚然,有足悯者。是皆朕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乎天之心,下无以定乎民之志,遂令有众,多告非辜。朕方施令发政,以为缓辑之图,补卒搜乘,以严守御之备。想疮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咨尔群僚,体予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