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垍徐徐说道："二位将军，冯垍此来，不是为本人，而是为了楚州城数十万无辜百姓。你们杀一个冯垍很容易，但因此会寒了江淮百姓的心。二相权衡，你俩看着办吧。"

    赵范听了，沉吟半晌，道："冯垍，我军北征以来，确实杀了一些无辜百姓，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问你，如果接受你们投降，你们会真心悔过心向大宋吗？"

    冯垍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内心里，是不希望这仗一直打下去了。现在我军主力在杨妙真带领下，成功突围了。就算你们杀光楚州军民，你们能杀光山东、淮北的所有军民吗？得民心者得天下，还望二位将军深思。我保证，这次投降，交出全部兵器，任凭你们处置！"

    赵范道："既如此，我相信你一回。我派范用吉跟你入城，处理受降一事。"

    范用吉跟着冯垍，进入楚州城。

    冯垍在楚州府衙设宴款待范用吉，郑衍德、潘于等人作陪。

    范用吉说道："承蒙你们款待，谈谈你们的反正条件吧。"

    冯垍道："范先生，此番双方交兵，并非我们本意。过去的恩怨就不说了，说了伤感情。我们投诚，愿意献出玉带，并拿出四千两黄金犒赏宋军。楚州百姓，听凭你们安置。但有一条，山东百姓，想回家乡的，你们要放行。至于军队，愿服役的，继续当兵；不愿的，发给路费，让他们回家。我想，这样能体现出泱泱大国的气度，证明宋军是一支仁义之师。"

    范用吉听了，微皱眉头，"让山东百姓回家乡，当兵自愿，这二条，赵范、赵葵未必答应。你们打不过我们才投降的，不应该提这种要求。"

    郑衍德朗声道："宋军北征，淮地不少无辜百姓遭难。你们杀了好几万手无寸的百姓，天怒人怨。我认为我方的投降条件是合理的，你们屠戮在先，我们要求在后。"

    潘于道："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些条件，那就开打吧。你们打进楚州城，要损失好几万人。别忘了，金兵就在附近，会趁你们元气大伤，攻打你们的！"

    范用吉回到宋营，见了赵范、赵葵，讲了忠义军投降条件。

    赵葵愤然道："楚州叛军不堪一击，还跟我们讲条件。哥哥，下令攻城吧。"

    赵范摆了摆手，道："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增加百姓伤亡。现在叛兵夹杂在百姓堆里，你打谁好啊。再说，前阶段我军确实有滥杀无辜现象，江淮不少百姓恨我们啊。失去了民心，不可能收复中原的。"

    范用吉说道："是啊，这仗不能再打了。我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孤军深入，得不到淮地民众的大力支持，势必不能持久。依我之见，受降吧。"

    赵范正要说话，赵葵抢着说："我不同意他们的投降条件，要受降，你们去做！"

    说罢，赵葵一脸怒容，拂袖而去。

    赵范望着赵葵的背影，叹道："唉，葵弟这火爆性子，迟早栽跟斗！"

    就在赵范、赵葵为受降一事争执不下时，金国方面采取了行动。

    金主完颜守绪派副统军许奕、万户兀林答带着京东元帅的文牒进入楚州，招降忠义军。

    冯垍、郑衍德、潘于等人假意应允，说以十日为期。十日后，让金兵进入楚州，共同对付宋军。

    送走了许奕、兀林答，冯垍加快了楚州百姓转移的步伐。短短数日，数万百姓渡过淮水，撤到海州、徐州等地，有的回了山东老家。

    赵范知道后，方知上了冯垍的当，恼羞成怒，下令攻城。

    冯垍派郑衍德、潘于守御河西三寨，自己坐镇楚州，居中调度。

    宋军猛攻河西三寨，一连数次，均被忠义军击退。

    激战中，全子才马失前蹄，滚落马下。

    郑衍德拍马舞马，来取全子才性命。

    宋将王旻带着数十个亲兵，飞马奔至全子才那里，截住郑衍德厮杀，救了全子才一命。

    赵范带着一队宋兵，来到楚州城下，要求冯垍出来说话。

    不一会儿，冯垍出现在城头。

    赵范大叫道："冯垍，你为何言而无信？"

    冯垍反问道："你们难道言而有信了吗？当初忠义军为你们打头阵，折了不少将士，你们不但不加以抚慰，反而剿杀我们，我们到哪儿去讲理？这次，你们一路杀来，无分老幼，一律诛杀，天怒人怨。告诉你，我冒着身家性命到宋营，行的是缓兵之计。要忠义军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如今大蒙军在阿术鲁带领下，开赴淮北，已经完成布防。我奉劝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嗬，前几天还一脸诚恳的冯垍，仿佛换了一个人，十足的男子汉气概。

    赵范听了，怒气填胸，大叫道："全军攻城，杀进城中，斩尽杀绝！"

    赵葵、杨义、丁胜、金玠、赵必胜、于玠、卞整带领十几万宋军，强行攻城。

    双方展开大战，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不久，郑衍德、潘于弃守河西三寨，撤入城里，和冯垍合兵一处，继续抵抗。

    杨妙真派人到冯垍处，说已完成淮北地区的布防，命令冯垍弃守楚州，到海州去。

    冯垍望着鲜血密布的城墙，仰天长叹："骨肉相残，汉地不保矣！"

    郑衍德在一旁说道："我说军师，你感叹什么呀。这次你行诈降之计，耍了二赵。破城后，他俩肯定不会放过你。夫人要我们撤兵，那就快撤吧。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了。"

    冯垍悲声道："主公伐宋以来，大小数十战，双方军民死伤数十万。汉人相残，不知到何年何月。如今双方结下很深的怨仇，数十年间，很难化解了。其实夫人心里，是向着故国的。只可惜呀，宋廷错判形势，讨伐忠义军，造成极其惨痛的局面，惜哉！哀哉！"

    郑衍德听了，叹道："今时势如此，难以和解了。军师，撤吧。"

    半夜时分，郑衍德在前，冯垍居中，潘于断后，带着数千残兵，冲出楚州北门，渡过淮水，径往海州而去……